窗外的风裹挟着冬日的凛冽,肆意地拍打着窗户。
林绝坐在堆满试卷与教案的办公桌前,双眼无神地望着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期末成绩统计。
办公室里同事们的讨论声、键盘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却都被她隔绝在外。
手指机械地在键盘上移动,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期末周的忙碌没能成为阻挡思念的屏障,反而让云霁的身影愈发清晰。
她想,云霁那边的冬天会是什么样呢?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辽阔草原,还是冒着袅袅炊烟的温暖毡房?
“嘶——”
林绝不小心被订书钉扎到手指,刺痛让她回过神来。
看着指尖冒出的血珠,她恍惚间想起云霁曾小心翼翼为她处理伤口的场景。
那时的阳光正好,云霁的眼眸里满是温柔与关切。
窗外,校园里的学生们裹紧棉衣匆匆走过,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空气中。
林绝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毛衣,心里却空落落的。
“此时此刻你身在何方?”
这句低语被淹没在办公室嘈杂的声响里,却重重地落在她自己的心尖上。
她没有勇气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只能将这份隐晦的想念藏在心底,继续低头批改试卷,只是手中的笔,许久都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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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自从云霁离家后,已经过去了半年,这半年里,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还留存着云霁的气息,可她的女儿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半点消息。
回想起云霁刚离开时,自己满心都是愤怒,觉得这个女儿太叛逆,竟敢违背自己的意愿,任性地离开家。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份愤怒慢慢被担心取代。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云霁在外面吃苦受累的画面。
如今,满心只剩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强硬,为什么就不能多理解理解女儿。
为了找到云霁,陈砚动用了所有能联系到的人脉,派出了不少人四处打听消息。
可奇怪的是,派出去的人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一个能带回云霁的半点消息。
她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云恪在背后阻拦。云恪心疼妹妹,不想妹妹被母亲强行带回来,继续过那种被安排好的生活,所以暗中使力,让所有调查都无功而返。
陈砚拿起茶几上云霁的照片,手指轻轻抚过照片里云霁的脸庞,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云霁,你到底在哪里?妈妈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哽咽声在回荡,曾经那个强势的女人,此刻被思念和悔恨折磨得脆弱不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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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临风看着陈砚日渐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轻声安慰道:
“别太担心了,云霁就是出去散散心,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他表面上神色平静,语气舒缓,试图让陈砚宽心,可内心却藏着诸多思量。
这半年来,云临风一直在默默观察云野和云恪。
他深知这两个儿子对云霁的疼爱,那种血脉相连的深厚情谊,做父亲的再清楚不过。
要是云霁出了什么事,以云野和云恪的性子,绝不可能如此淡定。
就说云野,以往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可一旦涉及云霁,那紧张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人。
最近这阵子,云野三天两头就去找周婉约会,整个人状态轻松惬意,要是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他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
云恪虽然平日里沉稳内敛,但云临风也留意到他的细微变化。
工作之余,云恪会悄悄关注一些偏远地区的信息,看似不经意,却让云临风察觉到其中的关联。
云恪的沉稳和云野的活泼,在对待妹妹这件事上,却有着惊人的默契。
所以云临风心里笃定,云霁肯定平安无事,只是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许云霁需要时间去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他相信,等云霁想通了,自然会回到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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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片金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阿勒泰迅速被寒冬笼罩。
呼啸的北风如猛兽般在草原上横冲直撞,带着刺骨的冷意,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冻结。
清晨,天边刚泛起一丝微光,云霁和童岚就从温暖的被窝中艰难起身。
简单洗漱后,她们裹上厚厚的棉衣、皮袄,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和手套,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可即便如此,开门的瞬间,那扑面而来的寒意还是让她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来到羊圈,羊群似乎也感受到了寒冷,紧紧地挤在一起。
云霁和童岚费力地将羊群赶出羊圈,踏上前往牧场的路。
一路上,狂风刮过,吹得人脚步踉跄,脸上像被刀割一样生疼。
地上的积雪被风卷起,形成一片片雪雾,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到了牧场,情况并没有好转。积雪没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羊群在雪地里艰难觅食,云霁和童岚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留意着每一只羊的状况,防止有羊陷入雪坑或者走失。
中午时分,她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稍作休息。从怀里掏出早已冻得硬邦邦的干粮,就着冰冷的水勉强咽下。
寒风吹过,干粮的碎屑被吹得四处飘散。短暂休息后,又得继续投入到放牧工作中。
相比之下,李悦祧和谢琳在客栈里忙碌,虽然不用直面这恶劣的天气,但她们也在为客栈的运营绞尽脑汁。
整理客房、准备饭菜、接待客人,每一项工作都不容有失。
而云霁和童岚在这艰苦的放牧过程中,彼此相互扶持,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坚守着这份责任,期待着寒冬早日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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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天飞雪的草原上,云霁和童岚结束了一上午的放牧工作,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刻。
他们躲到一处背风的土坡后,四周是白茫茫一片,狂风在不远处肆虐,却吹不进这小小的避风港。
云霁缓缓坐下,身上的羊皮袄沾满了细碎的雪花,她摘下手套,手指冻得通红僵硬。
从贴身的口袋里,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照片,那是她和林绝的合照。
照片里,两人并肩站在校园的樱花树下,阳光透过花瓣洒在脸上,笑容灿烂。
看着照片,云霁的眼神变得柔和而又哀伤,思绪飘回到和林绝在一起的日子。
那些一起漫步校园的午后,分享心事的夜晚,仿佛就在昨天。
她轻轻抚摸着照片里林绝的脸,喃喃自语:
“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好想你。”
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掩盖,却藏不住满心的思念。
一旁的童岚安静地吃着干粮,他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抬眼瞥见云霁的举动,虽未言语,但眼中闪过一丝理解与同情。
在这艰苦的放牧生活里,这张照片是云霁的慰藉,承载着她对远方爱人的深深眷恋 ,即便相隔千里,这份感情也从未有过一丝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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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云霁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坐在温暖的毡房里,准备开启每晚的冬不拉练习时光。
这把冬不拉琴身修长,琴头微微上扬,似是昂首嘶鸣的骏马。
琴身由光滑的桑木制成,纹理清晰可见,透着质朴而自然的美感。
音箱呈瓢状,蒙着一层薄薄的蟒皮,轻轻拨弦,音色圆润饱满,如潺潺溪流在毡房内流淌。
云霁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跳跃,虽技艺尚浅,但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她对哈萨克文化的热爱。
一日,谢琳兴致勃勃地抱着一堆包裹回到客栈。
她将包裹一一打开,精美的哈萨克传统服饰映入众人眼帘。
男士的服饰,上身是一件高领的白色衬衫,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黑色花纹,犹如夜空里闪烁的繁星。
外搭一件黑色的对襟坎肩,用厚实的皮革制成,边缘镶嵌着银色的铆钉,显得英气十足。
下身搭配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脚蹬一双高筒皮靴,靴面上雕刻着骏马奔腾的图案,穿上后,仿佛能感受到在草原上驰骋的豪迈。
女士的服饰则多了几分柔美与艳丽。一条色彩斑斓的连衣裙,裙摆宽大,上面绣满了象征着吉祥的花朵和飞鸟图案,红的似火,蓝的如天,绿的像草。
领口处围着一条轻薄的丝绸围巾,随风轻摆,灵动飘逸。
头戴一顶小巧的花帽,帽上镶嵌着五彩的宝石和珠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谢琳给云霁买了男款和女款各一套,云霁一看到男款服饰,眼中就闪起了光,爱不释手。
谢琳瞧在眼里,记在心上,赶在大雪封山前,又顶着寒风去给云霁买了一套男款。
当她把新衣服递给云霁时,云霁激动得说不出话,紧紧抱住谢琳,这份情谊,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云霁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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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冬天过去,大学如期开学,校园里又充满了往日的朝气。
林绝重新投入到忙碌的教学工作中,偶尔望向窗外的暖阳,还是会想起云霁。
草原上,春风轻柔地吹过,积雪渐渐消融,露出嫩绿的草尖。
云霁、童岚和谢琳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每天天未亮,他们就迎着刺骨的寒风出门,来到牛羊马群的圈舍。
牛羊慵懒地挪动着身躯,马儿则不安分地刨着蹄子。
赶它们去牧场的路上,常有调皮的小牛犊偏离队伍,窜进尚未化净雪水的泥坑,几人就得费力将它们拉出来,溅得一身泥污。
到了牧场,也不能放松警惕。草原上的天气变幻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可能乌云密布,狂风裹挟着暴雨或暴雪袭来。
有一次,突然刮起大风,马群受惊狂奔,云霁和童岚急忙追赶,在高低不平的草原上奔跑,摔倒了又爬起来,直到将马匹全部追回,累得瘫倒在地。
夜晚,云霁和童岚在毡房里核对账目,计算着这一年的收支,虽然辛苦,但好在目前不赚不赔,他们期待着夏天和秋天卖牛羊、在网上售卖奶制品能带来收益。
却不知哥哥们每月通过周婉悄悄转来的钱,默默支持着他们。
童岚利用放牧的间隙,抓拍了许多珍贵的画面。
晨光中吃草的牛羊、暴风雨中坚守的背影、夕阳下的草原美景,这些片段被精心整理,纪录片的雏形渐渐显现。
他们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而草原上的新生活,也正缓缓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