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恪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医院病房,本是带着满心对妹妹云霁伤势的关切,可刚一进门,目光就捕捉到了病床边的林绝。
一瞬间,他周身气场冷凝,美式圆寸下那张成熟硬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缄默着没说一句话。
他的视线越过林绝,看向一旁满脸憔悴的云野,微微抬了抬下巴,低沉出声:
“云野,出来一下。”
那声音里裹挟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云野先是一怔,下意识看了眼病床上虚弱的云霁和林绝,犹豫片刻后,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病房门在他们身后悄然合上,将屋内的气息隔绝开来。
云恪双手插兜,背靠着墙壁,眼神锐利地盯着云野,开口道:
“妈妈下手太狠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她怎么在这儿?”
说着,下巴朝病房扬了扬,显然指的是林绝 。
云野用手理了理自己那标志性的龙须背头,桃花眼里满是不羁,毫不示弱地迎上云恪的目光,说道:
“她当然在这儿,云霁和林绝是两情相悦,你别想着拆散她们。”
云恪眉头皱得更深,刚要开口反驳,云野却抢先一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妈那样做太过分了,云霁是我们的妹妹,不是任人摆弄的物件。”
病房内,周婉端着一杯热水,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林绝身旁,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神却时不时飘向门口。
她轻声对林绝说道:
“瞧见门口那位了吗?那就是云家长子,云霁的大哥,云恪。啧,完美地继承了陈砚的刻薄劲儿,一家人都是这幅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做派。”
那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就差没写在脸上,话落,还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对云恪乃至整个云家都满是不屑 。
云恪对云野的话充耳不闻,他面色冷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向云野,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妈和我商量后,给林绝的补偿,让她离开云霁,别再纠缠。家族的声誉不能因为这种事受损,云霁还年轻,她不懂事,我们得帮她做正确的选择。”
在他看来,家族的颜面和秩序是不容挑战的,这份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他肩头,他必须捍卫。
云野看着那张卡,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桃花眼微微眯起,故意拖长了音调:
“哟,不愧是云家长子啊,事事都以家族为先,考虑得那叫一个周全。连妹妹的感情都能拿金钱来衡量、来处置,真是‘尽职尽责’。”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鼓掌,那动作和语气里满是不屑与调侃 。
在云野眼中,云恪被家族的规矩和传统束缚得太紧,已经失去了对自由和真爱的尊重 ,他所追求的自由随性,与云恪的刻板守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云恪挺直脊背,表情严肃,继续向云野解释,声音平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我不是说云霁和林绝性格或者感情上不合适,而是她们的身份摆在这里。一个是学生,一个是老师,这关系本就敏感。
况且咱们两家相识已久,这事要是闹得人尽皆知,无论是对云家的名声,还是对林家的声誉,都没好处。成年人做事,不能只图一时痛快,得顾全大局。”
他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在他心里,家族的安稳与体面是重中之重。
病房里,林绝和周婉屏气敛息,贴在门边偷听着兄弟俩的对话。
周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完后,她猛地转身,满脸怒容地看向林绝,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听听,这就是他们云家的做派!那我和云野呢?之前安排我们相亲,是不是也是所谓家族的安排?在他们眼里,感情根本不值一提,全是利益和面子在作祟!”
说罢,她双手抱胸,气得直跺脚,对云家这种传统又功利的行事风格厌恶到了极点。
云野一听这话,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神色变得格外严肃,眼神直直地盯着云恪,毫不退缩,语气强硬地回应道:
“不可能!你把林绝当成什么了,能用一张卡就打发走?感情的事,哪能这么儿戏!”
他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比划着手势,“等爸从国外回来,这事儿得重新说。
他去看望老友,不代表家里的事他就不管了,不能只听妈妈的一面之词。”
云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又上前一步,看着云恪的眼睛,认真地说:
“云恪,你别再这么愚孝了。一味地遵循妈妈的意思,维护这个所谓的家族规矩,你觉得真的对吗?云霁和林绝是真心相爱的,她们没有错,我们不该棒打鸳鸯。”
云野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他希望能唤醒被家族观念禁锢的云恪,让他明白感情的珍贵和自由的重要性。
云恪与云野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周遭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云恪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长久以来身为长子被家族责任裹挟的深沉与执拗,试图以这种压迫性的目光让云野妥协,那目光中藏着对家族秩序的坚守,和对弟弟“叛逆”态度的不满。
而云野毫不畏惧,他桃花眼中燃烧着自由与反抗的火焰,直直迎上云恪的视线,那眼神里是对云霁真挚感情的捍卫,以及对云恪盲目遵循家族规矩的失望与愤怒 ,似乎在质问兄长为何要如此刻板地对待亲人的幸福。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 。
最终,云恪紧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率先打破沉默,转身大步离开,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带着未被言说的沉重,云野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眼神中依旧满是不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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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恪回到家中,径直走向客厅,陈砚正坐在沙发上,见他回来,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目光急切地看向他。
云恪神色凝重,将医院里与云野的对峙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砚。
陈砚听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最后化作了熊熊怒火。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云野他居然敢这么做?他向来玩世不恭,我还以为他对这些事不上心,没想到这次这么坚定!”
陈砚站起身,来回踱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他怎么能为了云霁和那个林绝,公然和我作对?还说要等他爸回来重新定夺,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陈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被云野的态度彻底激怒,她无法接受一向随性的儿子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坚决地反抗自己。
陈砚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尖锐声响,突然,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云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云野和云霁都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云恪,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人能对付那个林绝,既然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
云恪眉头紧锁,沉思片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犹豫着开口:
“倒是有一个人……刘馨。她之前和林绝的初恋楚妍联手,在林绝最重要的一场比赛上搞破坏,让她含恨退役。”
陈砚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刘馨,说不定就是我们的突破口。你去想办法联系上她,看看她愿不愿意再帮我们一把。只要能让林绝离开云霁,花多少钱、费多大劲都在所不惜。”
云恪微微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口:
“妈,我一直不明白,林绝和云霁家世相当,又真心相爱,为什么非要拆散他们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眼神不时偷偷看向陈砚,似乎生怕触怒她。
陈砚冷笑一声,目光犀利地看向云恪:“你还是太年轻,只看得到眼前的儿女情长。
你知道沈厅长的女儿吗?她也在寒昭大学读书,和云霁有过接触。沈厅长多次半开玩笑地提起,他女儿喜欢云霁,想和咱们家结亲家。”
陈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这可不是普通的联姻,沈厅长手握重权,云霁和沈家女儿结合,我们家族的事业才能更上一层楼。林绝再好又怎样,她能给云家带来这些吗?”
云恪听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开来,在这个家里,陈砚的决定就像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所有人都只能服从 。
陈砚微微眯起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轻叹了口气道:
“唉,把云霁和林绝拆开,云霁肯定会伤心一阵儿,之前我那马鞭抽下去,现在想想是重了些,当时也是气昏了头。”
她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想驱散心中的烦闷。
“不过没关系,她不是喜欢跑车、喜欢骏马嘛,我多给她买几辆跑车,购置几匹好马,好好哄哄,她也就慢慢忘了。”
陈砚的语气里带着些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在她眼中,这些物质就能填补云霁心中的伤痛 。
“厅长的女儿喜欢云霁,这感情培养起来还不简单?年轻人嘛,多相处相处,自然就有感情了。云霁以后会明白,这门亲事对她、对整个云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
说罢,陈砚挺直脊背,眼神中满是对家族未来规划的笃定 ,似乎一切都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
云恪垂手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陈砚的安排,脸上神色平静,可眼中却暗流涌动。
起初,听到陈砚谈及用物质哄云霁,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不忍,那是对妹妹被当做物品般对待的心疼。
当陈砚笃定地认为云霁与厅长女儿能轻易培养感情时,云恪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嘲讽,似是在嘲笑这种将感情功利化的想法。
他紧抿着嘴唇,下颌微微收紧,透露出内心的不满。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别处,不敢与陈砚对视,怕被她发现自己眼中的异样。
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是他内心对家族这种封建家长制安排的无声反抗,一颗叛逆的种子已在他心底悄然种下,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