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史莱克学院延续之前的蓝霸学院的放假规则，每个月有四天假期，每七天一次。严凌霄的生日刚好是第二个假日，不用上课，两人便约在中午时在校门口见。让严凌霄好笑的是，他们出门时果不其然被五个好友跟踪。唐三也发现了他们，但也随他们去了。

小舞和戴沐白是狩猎魂环时的当事人，对严凌霄说的话半信半疑，此时便是来求证的；奥斯卡现在则十分关心唐三的私人生活，就算另一个对象是严凌霄也要来瞅一眼；唯有马红俊和朱竹清的出现让严凌霄感到意外。

“干脆把他们都叫过来算了，也省得你之后再请。”唐三提议。

严凌霄摸不准这人是否和小舞一样想起了他以前说过的话：“这样也挺有意思的。看看他们多关心你我？”

“真的不是因为你怕请不起我们所有人？”唐三笑道。

“荣荣不在呢。等人齐了再说吧。”

算起来，宁荣荣也回家一周多了。谁也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回学院。奥斯卡现在还在写信给她，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天斗皇城中的邮局也确实有自己的门路，居然有专门给七宝琉璃宗传递消息的线路，只是其价格也不同凡响，即便是“攒钱小能手”奥斯卡也只敢写三天信才寄一次。

时至今日，唐三还记得宁荣荣走前留下的话语，但早已不如刚听见时震惊。

七宝琉璃宗是当之无愧的大宗门，实力与影响力比传闻中的力之一族更加强横。对方能养出不怕天不怕地的小魔女，其作风亦不寻常。

可，一是七宝琉璃宗作为上三宗之一，什么天才地宝、魂师天才没有见过，不至于为了拉拢他而把掌上明珠嫁给他；二是，与泰隆留下的糟糕印象不同，有作为同伴的宁荣荣在，唐三认为七宝琉璃宗应当多少比力之一族好一些。

唐三点点头：“也是。”

两人没再关注身后，随意交流起自己在外的见闻和在独孤博药园中的所见。

连珠楼位于天斗皇城十一街，已经靠近中心大道，离皇宫贵族的城内住宅不算特别远。他们还没抵达目的地，发现周围店铺售卖物品的价格开始以十枚银魂币为最低单位。街道上也不再像史莱克学院外一样遍布食物香气，而是弥漫着一股淡而清雅的香水味道，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心情愉悦。

天斗帝国香水使用的植物精油和食物香料、药材不太相同，他不能完全分辨其中用料。唐三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大概是无法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与严凌霄去过的不同，天斗皇城的连珠楼足有六层，通体木制装潢，地面是石质造旧，表面的坑洼皆为工匠手工打制。中庭打通，连接一楼庭院和天空，每层楼的围栏之间钩有丝线，线上缀着大小白珠，模拟星辰，每一层看到的星象都不一样。据侍者介绍，如果是晚上来，便能看见白珠中蕴藏的光芒，那才是真正的“连珠”。

严凌霄早早定了包厢和套餐，两人跟着侍者上到三楼，进入雅间坐下。

菜品陆续上齐，唐三问出徘徊在心中的问题：“你带着那位艾莉亚小姐离开后，只是一个人旅游大陆吗？”

从严凌霄回来后，他一直觉得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而在昨天，这股怀疑达到了顶峰。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询问，现在是只有他们两人的密闭环境，他总算能开口。

“艾莉亚的胆子很大，如果是别的魂师，可能真的会死在她手下也说不定。”严凌霄笑着说，将自己在金尽村遗址的遭遇道来，尤其是那件让他不舒服的魂导器、能够抗衡邪魂师的审判之光。

“普通人想算计魂师，只能抵上自己的性命和未来。她一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找我的。”严凌霄道，“我觉得她可怜倒不是因为她所相信的人也是邪魂师，而是她还对古一苇抱有信任和依赖。”

明明已经被抛弃一次了，再次被古一苇推出来、面对死亡时，依旧难以置信和恐惧。

唐三静静听完，评价、或者说安慰道：“不过，如果她遇上的不是你，可能一开始她就死了，对吧。”

以魂师的自尊，在发现自己被普通人欺骗的时候，必然会立刻报复回去。艾莉亚居然还能从严凌霄手中拿到一笔钱继续活下去。

如果是自己的话……唐三尝试代入进去。他大概会无视她，然后和古一苇一行人拼命。严凌霄最终居然选择跟他们走？为什么？

他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只见对面的严凌霄把玩着自己麻花辫的尾部，嘴角勾起：“这个审判庭的问题很大。”

一开始只是隐约的预感、古一苇和自己一样。在西陵山脉，他确认了古一苇的身份。

邵鑫曾说过武魂殿在饲养邪魂师，大概率就是古一苇所在的审判庭。用驯化的邪魂师追杀野生邪魂师，堪称天才。古一苇的编号为甲十七，他前面应当还有十六个人，那些人的天分大概率更好、现在身在何处？而他们在边境遇到的邪魂师小队所隶属的“空神”，是武魂殿放出来的另一支类似于审判庭的存在，还是从审判庭中逃出去的人呢？

他兴致勃勃地将自己后来的经历与推测说了出来，只见对面的唐三沉吟片刻，又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继续和古一苇一起行动？”

严凌霄的心情瞬间如被水泼灭的火堆一样，飞扬的眉眼也冷了下来。

“怎么——”他拖长声音，面无表情，“你不乐意看见我？”

唐三见此，暗道不妙：“不……只是，你想要找到答案的话，继续和他们游历大陆才是最好的办法吧？”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没错，“你也对‘空神’很感兴趣，不是吗？”

不然也不会提起这件事就这么高兴。

严凌霄靠着椅背，双手抱臂，右手食指一下下点着左臂，没有接话。

“……我明白你回来的原因。”唐三小声道，几乎以为脸颊和耳朵都要随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烧起来，坐立不安，“也很高兴你回来。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们而放下自己所追求的事。”

半晌，严凌霄从鼻中呵了一声，算是满意他的回答：“算不上‘追求’。我当时好奇审判庭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在他们身边演了几个月哑巴。现在我觉得来见你们更重要，自然也能把他们丢到一边。

“更何况，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我已经知道如何调查邪魂师了。如果我还有兴致继续查，我一个人也可以做下去。与其在那群烦死人的脑残旁边装蒜，还不如我自己干。”就算之后找不到空神的线索也没事，不是还有古一苇他们么？

所以这人这段时间对他们这么好，是因为受刺激了？唐三心道。难怪觉得他最近温和了许多——面对泰隆时不算——要按以往，此人必定在发现同伴跟踪他时偷偷出现在那几个的后面、各踹屁股一脚，哪会像现在这样放任不管。

“他们做的事情，严叔叔没有教过你吗？我以为他也会告诉你类似的知识。”唐三好奇道。他很少听严凌霄说离开学院那一年的经历，只知道对方在别的城市参加了生死斗。

“都是些单打独斗的训练，没有团队配合。我这不是觉得缺少这方面的练习，跑回学院来补课了吗。”严凌霄呵呵道。

行吧，还在记仇。不过听这意思，他至少会在学院待到魂师大赛开始前。唐三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也不追问，随口道：“以前练的也不少啊。”同时抬手，认真品尝起严凌霄点的菜。

套餐里的菜已经上齐，以“天斗帝国北方特色”为宣传的连珠楼不分前菜小菜，主菜主要是肉类和蔬菜根茎类的炖、煎、炒品，各种颜色的蔬菜叶片部位作为点缀，主食则是一道金黄色的、带着奶香和草本香料香气的烩饭。其中最让唐三喜欢的是一盘窖藏烤鸡。只简单抹盐腌制的烤鸡外皮柔韧紧致、咬下去汁水饱满，酱料麻中带香，补充了本来单调的调味，咀嚼吞咽后整个食道都是麻爽的。

严凌霄对这顿饭也挺满意。吃饱喝足，他瞥了眼对面的唐三，突然道：“对了，小三，你的仙草很有用。”

“嗯？”

他笑着看向闻言立即抬头的唐三，眼角微弯：“我的魂骨不像以前那么吵了。”

不仅仅是阴阳共蒂莲的功劳，还有小舞所说的湖灵之心的“馈赠”。随着百年多眼红箭蛙头部魂骨进化至万年，严凌霄从这块以前带给他诸多烦恼的魂骨中获取了一个魂骨技能和更多信息。原先盘踞于魂骨之上的诡异意识已经在湖灵之心的攻击中消散殆尽，自此，它彻底成为了此界造物，将完全顺服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严凌霄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真挚，又像是风一吹就散了：“这要多亏你啊，小三。”

唐三没有和严凌霄对上视线：“能帮上你就好……”

见此，严凌霄依旧笑眯眯的，没有追问更多问题。

两人吃完饭后，在没有同伴跟踪的前提下溜达了一圈，这才返回学院。

他们本想直接去小森林里修炼，却在半路被蹲守他们的小舞拦下。

“小三，院长他们找你哦。”小舞道，“荣荣回来了。不过，她爸爸也跟着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