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等人悚然一惊,回头去瞧,只见连牛带着几个人,从山林中一跃而出,站在他们之前站过的地方,手执钢刀,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们!
木桃心里狠狠的一沉,突然又觉得脑后一痛一热,身边的人几乎是同时发出惨叫声,她忙不迭的转身,却见雨姚等人不知何时从窝棚里出来了!全都没死!
她们手里都挽着柳条筐子,不住的从里头拿出鸡蛋大的石头,朝他们扔过来呢!这些石头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布满了锋利的棱角,木桃等人防不胜防,很快被打的头破血流。
木桃与众喽啰连忙沿着原路退后了一些,离了那石头的“攻击范围”,雨姚见状,抬了抬手,众侍女就停了手。
木桃此时尴尴尬尬的站在空地中间,心里暗自叫苦,待要原路折返,连牛等人拿刀等着,也不知还有没有后手,她很清楚自己身边这些喽啰的老底,若说硬碰硬,纵然他们人多,也没什么胜算。
可若是要往山洞里冲,先不说后头杵着个连牛,就说前面地上都是坑,掉下去不死也重伤,他们也没功夫再慢吞吞的用竹竿试探虚实了----那些石头一丢一个准,他们熬得住几下?况且谁知有没有汉子埋伏在其他的窝棚或是库房里呢!?若说沿着旁边的路逃走,估计坑也不少!
如此进退两难,木桃心里越发的凉,不过,她素来“能屈能伸”,见势不妙,擦了一把头上的血,叫自己看上去十分可怜,她朝着雨姚大叫:“我错了!妹子!我错了!你饶了我一条命吧!”
雨姚定定的看着她,虽没有开口饶恕,却也没命人进攻,木桃心中顿时放松了,不甘与仇恨如野草一般的疯长!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哀求的泪,不停的说:“妹子,我错了......”但她的手却藏在袖子里,悄悄的摸上了其中的匕首------“待到树倒猢狲散,我未必没有赢面”
说话间,她的手已是握住了匕首柄,眼里直勾勾的瞅着雨姚,四目相对,她唯恐被看出破绽,嘴上又换了新词:“好妹子!我被鬼迷了心窍,咱们,咱们是姐妹啊!”
雨姚定定的看着她,她看见了她垂下的衣袖轻微的晃动,但从前的画面却如潮水一般浮现眼前,她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滚盘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木桃与众喽啰都知道埋伏来了,暗自着急,有几个心思不定的顾不得其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撒腿就跑,但是无一例外,都踩空掉坑里惨叫连连。
木桃目不斜视,瞅着雨姚,估算着最好的时机!如今这个距离,还是远了些!
雨姚见她目光左右游移不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上前了几步,心想:“好吧好吧,看看你我最后到底如何了结!”
木桃见她上前,大喜,暗道:“就是这个时候!”她眼里挂着泪,嘴里叫着“姐妹”,却是高高的扬起手,袖子半露,青筋毕露的手中,匕首泛着着寒光。
献芹等人变了脸色,她们都知道这位二娘使得一手好匕首!
献芹她们立刻就想冲到雨姚面前,但雨姚已是上前了几步,她们竟是一时不能赶到,木桃眼睛微眯,眼看匕首就要甩出去,说时迟那时快,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即更大的轰鸣声响起,木桃与众喽啰大惊,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只见巨大的桂树朝着自己的方向哄然倒下,茂盛的树冠须弥间就到了眼前,此时,他们绝望的发现:枝条上用草绳紧紧绑了竹刀石斧,他们来不及躲避也避无可避。
竹刀石斧借着大树的倾倒之势,狠狠的劈在他们的身上,有几个位置特别好的喽啰,甚至直接被砍掉了头颅!
当然,也有一个“幸运儿”没被树冠盖在底下,这个人就是缀在后头的旺儿,他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眼,哀嚎一声“娘也!”抬脚想跑,猛然想起方才乱跑的人的下场,又硬生生的把脚收了回来,腿一软,把腰里的刀一丢,瘫坐在地上。
一时间,山洞前鬼哭狼嚎,喧闹的不得了。
燕客等人站在那断了头的老桂树旁,心里皆是钦佩------这样的场景,和雨姚之前的预测分毫不差,这样的结果并非运气,而是每一步都精心计划过。
昨天雨姚就让人推到土墙,堆出小坡,砍了粗壮的树桩和柴草,堆在柴房里,又让燕客事先算好桂树倒下的位置,然后在树身上砍了一个大口子,再用黄泥糊好树干,不上前细看是万万看不出的。
木桃一来,燕客带一队人埋伏在柴房周遭,连牛带一队人埋伏在溪水上游。
雨姚带着侍女,激怒木桃后,躲进窝棚里,窝棚里用挖坑多出来的泥土堆了土垒,算是“挡箭牌”,正好将众喽啰的箭耗尽,地上的坑洞引着木桃与喽啰们“入瓮”,只要连牛看准时机大叫出声,燕客他们就扛着粗壮的树桩,从土墙堆出的坡上俯冲下来,借着冲力,树桩撞在桂树干上,桂树顺着事先砍好的口子轰然倒下!
倘若说有什么意外,那就是木桃派了旺儿搜索周遭动静,不过这厮的动作太慢,燕客等人一察觉到有人来了,便顺势往山下走,躲进山林之中,留下脚印叫旺儿瞧见回去复命。
这一来一去耽误了些许时间,好在及时赶到了。
燕客看了一眼那正忙着叩头的旺儿,命之前挖坑的侍卫把坑上的竹架儿都掀开,“以免自己人掉坑里”,他们的动作极快,不多时,空地上所有的坑洞都露了出来。
旺儿可算看清楚了,这块空地上除了方才被树冠盖住的一小块儿,其余的如同乱坟岗子一般的全是坑!竟是请君入瓮的架势!
旺儿在心里把木桃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蠢材料!我说的话偏不听!叫人家做了个天罗地网的牢笼!连我一齐罩了进去!”他又想起自己身上的“毒”,越发恨的牙痒痒,又怕木桃真的死了,于是也忙不迭的瞧她在哪儿,可大树冠子罩了个严实,他啥都瞧不见,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找找,两个侍卫已是走到他身旁,把他捆绑了,依旧扔在地上。
旺儿全程赔笑,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脱身。
燕客又看了他一眼,绕过坑洞走到雨姚面前,行礼:“少主英明!”
雨姚仿佛发呆一般,怔怔的看着那树冠。
燕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走到桂树的树干处,招呼不远处的连牛等人,“拖开这树,收拾收拾。”
连牛忙带着人,也绕过坑,走到树干旁,二十多人合力,慢吞吞的把桂树拖开了。
树下还活着的人因牵动了伤口,发出凄惨的叫唤,雨姚听出木桃也在叫唤,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献芹走到她身旁,低声说:“少主何必自责?若不是燕客他们及时,你如今已是她的刀下鬼了。”
雨姚说:“我不是自责,我只是难过而已。”她定定的看着地上的那些人,木桃也躺在其中,此时也的确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一把竹刀不偏不倚的扎在了她的胸膛,方才拖动树的时候,竹刀又被带了出去,失去了阻碍的鲜血争先恐后的远离她的身体,她觉得头上冒汗,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亢奋了,甚至想一跃而起,奈何手脚却使不得一点儿气力。
雨姚看见木桃垂死的模样,叹息一声,想走到她身边去,献芹看了出来,唯恐木桃周遭有没死透的伤了雨姚,连忙道:“少主莫要涉险,我等带她过来!”话音未落,那横七竖八一地的喽啰却有了动静,原来是一个喽啰,他只伤了大腿,还能动弹,见大势已去,就想讨好雨姚好换个活命,于是扑到木桃身上,一边掐她的脖子,一边恶狠狠的叫骂:“贼婆娘!你牛不喝水强按头!下毒逼老子来造孽......”
木桃徒劳的挣扎着。
雨姚一惊,立刻高声道:“住手!”
那喽啰连忙停了手,挂了一副讨好的笑,对着雨姚:“少主说停手就停.....啊!”原来燕客和连牛早走到了他身旁,一人一脚,踹的那喽啰倒在地上哼哼。
献芹见状,说:“燕客带人过来。”
玉帐对雨姚说:“少主稍等,莫要下去,若是失脚掉坑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霜池则撅着嘴,瞧着窝棚上刺猬般的箭,小声嘟哝:“这人心好狠也,哪有许多话对她说?直接处置了吧!”
雨姚被她们簇拥着,没回应谁的话,却也没再走动,过了一小会,她对献芹说:“你去拿我的褥子来吧。”
献芹快步去拿了来,此时燕客和连牛已是架着木桃,抬到山洞里,雨姚与她四目相对,木桃垂下了眼帘。
雨姚却是细细的看她,只见她煞白的脸,半身的血,不住的喘气,她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伸手想扶她躺下,献芹和玉帐早上前一步,扶着人躺在褥子上,雨姚只好跪坐在她身侧,伸手想拨开她被冷汗浸透的贴在脸上的头发。
木桃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想要抓住她的手,一旁的献芹是内宫里历练出来的,哪里容得她动手,早也牢牢的扣住她的手腕。木桃吃痛,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彻底没了力气。
燕客见她被制服了,抽出一半的刀又收了回去。
雨姚低声说:“松手吧。”
献芹犹豫了片刻,松开了手,木桃低低的笑:“妹子身边的人还是这般厉害。”
雨姚说:“所以你不该来的。”
木桃眼睛睁大了一些,看着她,有些费力的说:“你救救我吧,你身边不是有个会,会医的吗?你救我吧,我再不敢与你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