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姚静静的听着,偶尔接个话儿,木桃说的口干舌燥,最后得出结论:“这豪门里头,男人一死,做妾的就可怜了,早知道,还不如带了细软卷包儿一走,再寻一门亲,哪里没有太平日子?”
雨姚玩笑说:“想来姐姐是想再寻一门好亲了。”
木桃忙道:“我汉子还没死呢,我可舍不得。”
雨姚说:“他狠心打你,姐姐何必舍不得?”
木桃摆摆手:“谁家汉子不打人,打死的还有呢,再说,他也就是喝醉了,受了挑唆,寻常时候,他对我好着呢。”
献芹笑着说:“我们家主先前在时,从不动手,若有错处,至多打发出去罢了。”
木桃似笑非笑的看了献芹一眼:“哎哟哟,你才说你们家主凉薄,死了心爱的妾也跟个没事人一般,如今又说他的好处,哼!”
献芹尴尬而退,雨姚说:“他凉薄是真,守礼却也是真,轻易不肯动手的。”
木桃抹着眼角:“可惜了,他偏偏死了,撇下你鲜花一般的年纪,莫不是就这么守着到死么?说句不好听的,你家大娘还有个女儿,你有什么?”
雨姚只好不说话了。
木桃又夸起烧香寨的富庶,“不比豪门差多少,我一顿有六七个菜呢.....”
兰娘笑嘻嘻的接话:“正是,我听说公宫里头的少妃也就这排场呢,若是有人能到我家来,可真真是享福了。”
雨姚低头给木桃和兰娘拿水喝,木桃自以为得计,与兰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露出了得意的笑。献芹看在眼里,笑着说起天气,“这天儿也怪,怎的一丝儿雨水也没有。”
大家就说起山里的天气来了,乍一眼看上去,倒是一团和气。
那厢,伐柯给公孙陇送吃的,公孙陇问他:“打探了什么消息没有?”
伐柯胡诌:“仿佛是少主的远房姊妹,出了五服的,小时候也不在一块,倒是说不出什么好歹。”
公孙陇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然后说:“你仔细瞧!我就不信这贱种进宫前是什么清净姑姑!”
伐柯含糊的应下,走了。
这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到了中午的时候,燕客等人回来,带回来一只野猪。
猎物拖进来,燕客先来禀告雨姚,雨姚带着众人去看,只见那野猪膘肥肉厚,脖子上一个血窟窿,已是死透了。
木桃瞅了一眼,贊道:“好刀法,这本事真不错。”
连牛得意的说:“燕客哥哥一刀就把这畜牲给了结了!咱们半点不费力。”
燕客说:“抬猎物回来,多亏兄弟们齐心。”
雨姚笑道:“大家都有功劳,中午对付着吃一顿,下午收拾这野猪,晚上吃一顿好的!”
众人齐齐欢呼起来,木桃见雨姚说话有威信,心里没来由的酸酸的,走到一旁去了。
兰娘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见周边没人,低声说:“她未必肯......”
木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去寻雨姚说话了。
到了下午,山洞里又飘起了苏叶炖肉的香气,献芹和玉帐带着人,把剩下的肉用盐腌起来,放到通风的地方吹干。雨姚无事,也过去帮忙,木桃跟着雨姚,一边打下手一边嘀咕:“你一个主子,何苦做这些下人勾当......”
雨姚说:“大家是患难之交,哪有什么主子下人?姐姐想多了......”
木桃不服气,正要反驳两句,燕客走了过来,说:“少主容禀,外头有人说要找二娘。”
雨姚一愣,木桃已是跳了起来,大步往外頭走。
雨姚和献芹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外头来的正是那香主,香主带着缮等几个喽啰,满脸不耐烦的站在小溪旁------连牛等人并不让他们进门,皆握着兵器,虎视眈眈的守着。
木桃远远看见自家汉子,红着眼睛,一头撞过去:“杀千刀的死鬼!你还来做甚?你偏帮着小贱人,打的我好苦!我嫁到你家,白天管事儿,晚上陪你快活!做错了什么不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老太太还是我送上岸的!你被狐狸精迷了心窍!打起我来了!”
那香主扯着嘴,做出讨好的模样,眉头却是一跳一跳。
这时候,兰娘捂着脸,和缈也走了出来,木桃觑了一眼香主的脸色,忙拉过兰娘:“你打我也就罢了!你看看这是谁?这是你结发的老婆!你娘嫡亲的侄女儿!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子!你为了个外头来的娼妇,连大老婆都打起来了!哼!我晓得了!你一年不死一个老婆,就是大晦气!改明儿把我和大娘打死了,给你那骚狐狸腾地方!你好快活!”
香主见了兰娘,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勉强说:“你二人吃苦了,是我的不是。”
木桃得了这一句,自觉面上有了光辉,于是四处看雨姚,却见雨姚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心里没来由的一凉,忙拉扯香主:“你这么个人,光顾着站着,那是我妹子,过命的姊妹!你去与我打个招呼!也是你的礼数!”
这时候,香主也看见了雨姚,只见她一身宽松的布衣,头发也松松的挽着,眉眼清淡,虽不如自己抢来的四娘,却别有一番气度,叫人不自觉的就瞧着她了。
香主顿时心痒不已,暗道:“果然是豪门里出来的女子,一个她,一个乖乖儿,一齐服侍我快活,我这日子也算过的可以了!”想到这里,他扯出一个笑,几步走过去,嘴里叫:“这便是小姨妹了,姐夫与你见个礼儿......”
还未走到她身边,献芹和燕客已是上前一步,拦住,献芹淡淡的说:“我家少主不是正房亲眷,不敢称姨妹,香主客气了。”
香主见献芹姿容肃然,暗想:“听说大户人家跟前都有厉害的陪房,这便是了!”想到这里,他越发的高看了雨姚一眼,扯了扯衣襟,努力回忆了几句自以为有礼的话儿,凑合着说:“啊,初见小大姐的金面,那个,我也没什么,这些好酒送给小大姐,小大姐养我两个老婆,算是浇手的钱.......”说着,他身后的缮等人就把背着的酒坛子放下了。
献芹听他这一通话,心里暗笑,面上说:“我们少主与府上二娘是多年的姐妹,不必这般多礼。”
木桃走过来,笑嘻嘻的说:“这是我男人送给妹子的,你老人家就别拦着了!横竖我还要赖着妹子许多时候呢!”
香主干巴巴的接过话头:“啊呀!你不跟我走啊?”
木桃“哼”了一声,走到雨姚身旁,挽着她的手:“妹子,咱们走咱们的,别睬他!”
雨姚对着那香主微微点头,然后往里走去。
那香主心里顿时痒的不行,暗道:“这小蹄子,勾引我呢!”
他这厢浮想联翩,那厢兰娘磨磨蹭蹭的走到木桃边上,说:“二娘不回去?”
雨姚和木桃停下脚步,木桃说:“大娘想回去么?”
兰娘红着脸,说:“汉子来接,我自然是向着他......”
木桃叹道:“也是,咱们女人家,离了男人如何活哟!”雨姚听在耳里,不动声色,木桃又说:“大娘要回去就回去吧!我再晾他几日。”说罢,又故意大声嚷嚷:“他不把那狐狸精的鬓角儿给我拔了,我才不回去呢!”
香主笑嘻嘻:“你与妹子一齐来寨子,我就把那娼妇打一顿,叫她跪在你们脚底下,叫她自己拔自己,可好不好?”
木桃冷笑着对雨姚说:“瞧,这公狗卖嘴呢!他这话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这会儿说的好听,那日还不是孝子一般的听那狐狸精挑唆!”
雨姚说:“香主有一张巧嘴。”
木桃说:“男人嘴不巧,锅里不长草。”说罢,吩咐兰娘:“你跟着回去吧,替我盯着那狐狸精,不许她进汉子的房里。”
兰娘天真的说:“汉子自会去她房里咧!”
木桃道:“你也去她房里,我不信他敢当着你的面与那贱货快活!”
兰娘咕嘟着嘴,走到香主身旁去了,香主只当没瞧见,冲着雨姚叫道:“妹妹!哥哥下回再来!”
燕客皱眉,道:“足下留心话头!”
香主这时才正眼看燕客等人,只觉是个壮实汉子,很可以为自己打家劫舍,鞍前马后,于是笑嘻嘻的拍他的肩膀:“好说!好说!”
香主走了,不仅带走了兰娘,还命缈也跟着走,“妈的,你不给老子端茶倒水,跑这儿来躲快活!”
木桃也不在意,站在山洞的高处,看着那香主带着人走远,才拉着雨姚走到山洞里头坐下,得意的说:“等着瞧,过不了几日,他又得巴儿狗一般的来求我回去呢!一来寨子里头事儿多,二来他舍不得我这身子......”
这话说的众人都看她,尤其是陵儿霜池等人,献芹一听这话不像,连忙示意她们都走开。
雨姚看了一眼周遭,又问木桃:“他再来,姐姐跟着他走么?”
木桃也看了一圈,见献芹还在,便答非所问:“妹子叫她到别处去耍,我多少话儿当着她不好说呢。”
雨姚道:“献芹是自己人,不妨事,姐姐想说什么就说罢。”
木桃横了献芹一眼,见她低眉顺眼,十分恭顺的模样,就放开了,叹气说:“若不是妹子你在这儿,我就跟着他走了,我舍不得你啊!”
雨姚说:“那姐姐就不要走了,留下吧。”
木桃挤眉弄眼:“我留下,汉子也要留下,你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