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31日周一

风十郎睁开眼，他第一眼看到了趴在床边的伊佐那。

伊佐那在风十郎手动的那一刻就醒了，他抬起头直直盯着对方的反应。

“.....”

伊佐那看着对方轻轻碰了碰自己脖颈处的掐痕，又看了看自己红到轻微肿起的手腕。

“好疼。”他轻轻地诉说着，“我讨厌疼痛。”

接着他抬眸，一边落泪一边继续开口。

“哥哥。”

伊佐那从上周开始摇摇欲坠的神经终于又被人捡拾了起来。

2007年4月1日周二

“你在写什么？”

风十郎趴在桌面上，看着伊佐那拿着笔工整的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给你家里写信。”

伊佐那头也没抬的回复，这本是封在上周就该寄出的信。但是当时的伊佐那自己的全部心神都牵系在只对阿笠博士和颜悦色的风十郎身上，他哪还有心思握起笔，静下心来写些安抚别人的文字。

“......”

风十郎安静了下来，他看着伊佐那在纸上这么写着。

【出了点状况，归期不定，他现在的状态...】

伊佐那的书写流程的动作顿住了，有人把住了他的手中的笔。

伊佐那侧头，他看着制止他继续写下去的面无表情的风十郎，“怎么了？”

“我不想回去。”

风十郎说着和上周一样的话。

“我不想去见他们。”

“只是写信而已。”伊佐那安抚道，他松了力道，看着风十郎将笔从他手心中抽了出来。

“有什么好写的？”

风十郎按着圆珠笔的开关，他用笔尖点了点伊佐那写下的“状态”二字。

“写我的状态？告诉他们我每周都要死...”

伊佐那制止了风十郎继续说下去：“不要说这个字。”

风十郎撇了撇嘴，他将笔又扔回了伊佐那手边：“就和他们说我不回去了。”

“......”伊佐那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看他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和下撇的嘴角。

“Grundy。”

他叫着上周日风十郎给自己起的新名字，这一周的他不出预料的也接受了它，下周的他肯定也是如此。

“？”

“迟早要回去的。”

“不。”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犟种，而风十郎犟起来更是其中翘楚。

最终伊佐那还是遂了弟弟的意，重新写了一封模糊了重点的简短到极点的信。

【无法按照既定的日期归来，围棋协会那里的请假仍旧由当时的警察搞定。请放心，他一切都好。】

2007年4月4日周五

天还未亮，伊佐那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阿笠博士焦急的脸便映入眼帘。

伊佐那反射性的在脑袋里又过了一遍今天是周几，在发现只是周五后他松了半口气。

“风十郎不见了！”

随着阿笠博士的话说出口，伊佐那还没松完的半口气松不完了，他那点还残留着的睡意瞬间丢失。

他瞪大了眼睛，慌忙从一边的椅子上拿过了外衣。

“怎么回事？”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阿笠博士带着伊佐那快步走向了宫野志保记录风十郎数据的电脑：“志保的电脑里有报警装置，她接收到了有人在清除里面数据的讯息后通知了我。”

他打开了电脑给伊佐那看里面空无一物的文件夹：“真是惭愧，她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等我来的时候它已经空了，然后我去了风十郎的房间，他人果然不在。”

一直和善的博士满脸焦急：“数据其实不重要，但是风十郎——”

“他现在的状态不稳定，我们都知道...”

“我去找他。”

伊佐那打断了博士的话，他说着就往外走去。

“我也去麻烦下新一，让他帮忙推理下他能去的地方。”

看着对方的迅速远去，阿笠博士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叛逆儿童佐野风十郎此时正走在大街上，他戴着兜帽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中。

他在把电脑里关于自己脑袋的那部分数据删了的时候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是右键-点击删除-清空回收站罢了。连接着颈环的监测器也被他一并扯了下来，要不是考虑到颈环里有可以缓解哮喘的药剂，他连这个都不想继续戴着。

毕竟被他扯下的监测器监测的是他的脑电波，而现在还插在他脖子里的探针则监测的是他身体全方位的数据，包括不限于他的血氧，心跳，生命体征等一切波动。

绿灯表示一切都好，开始闪烁表示需要停止目前一切行动，红灯则表示大事不妙。

无聊，收集这些信息又能干什么？宫野志保除了每周过来对着电脑观测我的数据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我回不去了，我再也变不回那个佐野风十郎了。

他这么想着，伊佐那的话却又响了起来。

迟早要回去的。

你迟早要回去的。

明明记忆里他恨不得风十郎立刻马上和佐野家速速割席，最好这辈子永远只有黑川伊佐那一个亲人，一个哥哥。现在却又摆出这样的一副面孔，好像有什么让他变得柔软，让他终于往后退了一步。

回去。

他为什么如此笃定了我会回去。

他在心里对问着自己，刚想要发狠地回答自己才不会回去后，却发现自己的目的地是如此的明确。

他在前往涉谷。

“......”

风十郎缩回了要迈向电车内部的脚，他沉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上班族们像沙丁鱼一样将自己塞进了罐头里。

电车门关闭了。

风十郎站在外面和门里紧贴着玻璃的男人对视，他的脸被挤压着变成了怪异的样子，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但是手中却紧握着公文包，好像那是他的生活来源，是他从早奔波到晚的根本。

看上去是能活很久的样子，和我不一样。风十郎心里划过了这句话。

他站在车站发了好一会儿呆，电车驶来了一站又一站，直到早高峰过去，再度驶来的电车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风十郎终究是迈了上去，他坐在位置上摇摇晃晃，在听到和记忆里没什么两样的涉谷站播报时下了车。

是记忆里熟悉的从小看到大的街道。

风十郎拉低了脑袋上的兜帽，他向前走着，遇到路口就随心所欲的向左或向右拐，没有就一路向前，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

不，也许他知道。

【我和你约定。】

是小指纠缠在一起，大拇指彼此盖章的约定。

风十郎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面前的这棵郁郁葱葱的大树，脚尖前方的土地有被人翻整过再次掩埋的痕迹。

这下面藏着东万的所有人的时间胶囊。

我已经失了约，那么十二年后我自然也不会打开我和那家伙一起写的信，不会和大家一起笑着去读那些矫情到要死的语句，然后和镜子里的自己互相拥抱，发誓要当一辈子的兄弟。

风十郎这么想着，他刚要蹲下身来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东西挖出来，就听到了远处嘈杂的吵闹声。他立刻拉低了自己的帽檐藏在了树后。

“Mikey！”

“你等等！你再等等！”

“那边不是最后寄来了信了吗！Venti他没事！”

“闭嘴。”

啊。

风十郎站在阴影处，他看着那团金色甩开了身后拉扯自己臂膀的同伴。

那是如此耀眼的金色，像一团热烈的永不燃尽的火焰。

他只要站在那里，所有人都会自发地跟随他身后，因为他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让人感到安心。

“让他们去怪那个失踪的家伙，他失约了，那么所有代价都得他付。”

佐野万次郎，无敌的Mikey，东京万字会的总长，佐野风十郎的双胞胎兄弟。

风十郎看着那张和自己是那么相像的脸，他看着他挥拳，毫无怜悯的将拳头对准自己的朋友，并且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胜利。

是和记忆里那样一如既往地强大。

火焰总是灼手的，除非你触碰的是他的焰心，但是与氧气接触不足而燃烧不充分的地方，从不轻易暴露给任何人。

那些柔软的东西被Mikey小心的藏了起来，他让自己看上去坚不可摧，让人畏惧。他把朋友们从身边赶走，不过是害怕自己的失控会给重要的人带来不幸，会将他们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挥拳，内心却仿佛在大喊。

你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

伊佐那寄来的信说你一切都好，那你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回来见我一面，把我从悬崖边上拉回来，我不想成为武小道所说的任何一个未来里的自己，我想要和你一起长大，成为两个为生活奔波普通的大人。

“言而无信的混账家伙。”

风十郎有些莫名的抓紧了自己的胸前的衣服，他对因为这句话而泛出悲伤的内心感到不解，这悲伤如绵密的细针，从全身各处扎出，让人无所适从。

这疼痛让他开始不自觉的躲避，让他开始否定。

他说的明明不是我。

我不是——

我不要是——

我绝对不是。

Mikey将同伴丢在了身后，他大步向前走着，那双深渊般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他自然没有看见不远处的树后阴影下那张与他如此相似的脸和一摸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双胞胎兄弟的走远，然后风十郎也转身，向着与Mikey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