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栖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床上了。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后才觉出不对劲，他不是在看电影？什么时候跑床上来的？
他一下子爬起来，穿上拖鞋后跑去客厅。投影仪关了放在茶几上，毛毯也叠好了放在沙发上。
但就是没看见宁晟。
他打开手机，发现一个小时前宁晟给他发的消息。
[先走了，中午没吃完的牛腩放冰箱里了，晚上想吃用微波炉热一热。]
[有空来一趟星影，赵姐想跟你谈谈。]
[小区里没有人蹲点了，别老在家待着。]
消息的最后，还有一句许知栖没看懂的话。
[许知栖，我们不是绊脚石，对吧？]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许知栖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他想起解约的事，于是找时间去了一趟公司，想跟陈哥聊一聊。
但陈哥以有事作为借口没有见他，许知栖谈了口气，联系了律师后全权把解约这件事交给了对方。
简佳从公司追出来，有些无奈。这段时间她被陈哥四处压榨，虽说是给许知栖配的助理，但本质上还是悦然的人，要听从领导的吩咐。
“知栖，你解约之后打算去哪？”简佳问，她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还要继续留在悦然。
许知栖茫然的摇了下头：“还没想好。”
片刻后，他补充道：“不过宁哥想让我跟星影签约。”
简佳：“那是好事啊，星影这么大的公司，能签约很不容易的。”
许知栖笑了一下，“还没定，再说吧。”
简佳好像也明白许知栖的担心，她好歹做了许知栖快一年的助理，要是连自家艺人的心思都猜不透，那就白干了。
“没关系，实在不行就不签公司，资源上虽然惨了一点，但自由！”简佳说，“你放心，姐还是有点人脉的！”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会继续做许知栖的助理，惹得许知栖有些感动，“谢谢佳姐。”
简佳哀叹道：“不过我现在要回去接着当苦逼的打工人，没法送你了。”
她偷偷地跟许知栖骂了公司好几句，背地里把陈哥数落了好半天。
“你等着，我明天就把辞职信甩他脸上！”
许知栖哭笑不得，看着简佳被一阵阵消息轰炸喊回了公司后，想着几天即然已经出来了，倒不如去星影一趟，看看赵姐要和他谈什么。
他站在路边，打车直奔星影。
抵达星影之后，他直接联系了赵姐，在大厅等了一会儿后，赵姐才急匆匆地赶下来，“等久了吧？”
许知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没提前说要过来。”
赵姐给他找了个工作牌，刷卡进了公司后，径直带他去了一间小的会议室，“先坐，我给你倒水。”
许知栖有些局促不安地坐下，接过赵姐递来的水后，看见对方关上会议室的门上了锁，又拉上了帘子坐在对面。
他垂下眼，喝了口水。
赵姐坐在对面，半天才开口道：“知栖，找你来是为了你跟宁晟之间的合约。”
许知栖点了下头，很轻地应了一声：“嗯，您有话就直说吧。”
赵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跟宁晟谈过这件事，你想知道他的想法吗？”
许知栖竖起耳朵，就听赵姐说道：“最近网络上的舆论你也看见了，宁晟说，他可以不在意这些舆论，比起那些，他更在意你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有没有谈论过你们自己的事，但我如今坐在这里，是以宁晟的经纪人的身份跟你谈。”
许知栖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赵姐从一旁拿了一沓厚厚的剧本推到许知栖的面前，“前些日子，我给他谈了一个很好的戏，对他的演艺生涯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转型的机会。”
许知栖眼神落在剧本上，下意识地翻开看了看，随后反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后续公司对他的规划是往实力派的方向发展，他会沉下心来拍戏，无暇顾及其他。那些所谓的绯闻、营销，都不能成为他演艺生涯上的阻碍。”赵姐说话说得很直接，她想许知栖这么聪明的人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而对你来说，你的事业刚刚起步，更是关键的时候，这些事情更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许知栖一下子怔愣在原地，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宁晟发的那条消息的意思。
是不是早在那个时候，他就想明白了？
“你跟悦然解约以后，星影会签下你，公司也会给你配备非常齐全的团队来为你规划。”赵姐道，“这些我跟宁晟都谈好了，你不用担心。”
什么都考虑好了，为他想的这么周全，按理说许知栖应该存有感激之心。
可他却无法平白接受这样的好意。
从前说要营业的时候，许知栖被蒙在鼓里，所以他生气、不愿意接受。那现在跟当初有什么区别？
“赵姐，我能跟他谈谈吗？”许知栖开口问道。
他有些话，太想太想问清楚了。
赵姐微微蹙眉道：“他现在在飞机上，等之后有机会吧。”
许知栖听不出来这是不是借口，只好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答应了下来。
从赵姐的这番话里，他好像明白了宁晟的意思。
从星影离开后，许知栖情绪有些低落。
他坐在回家的车上，用小号打开他大号微博的主页，一条一条去翻。从一开始拍戏时的休息现场，到后来每一次的宣发、营业。
不知不觉之间，他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宁晟的痕迹。
他久违的登陆了大号，一大堆私信涌了进来，手机微微卡了一下后，许知栖点开私信。
[能不能别来沾边啊？]
[烦死了，能不能滚啊！！]
[糊逼，不蹭热度会死吗？！]
数不清的谩骂，好像印证了宁晟的话。他们不该是彼此的绊脚石，不该阻碍对方前进。
他麻木地看着私信的内容，然后一条一条按下删除。可私信太多了，根本就删不完。
许知栖坐在车上，低着头，忍不住掉了眼泪，在心里偷偷骂了宁晟两句。
谁要他考虑得那么周全，谁要他不经同意就擅自决定。他都还没踏出告白这一步，就被生生扼杀在了摇篮里！
许知栖越想越难过，回家后直接微信打了一大堆字，最后删删减减只发出去一句：[我今天去星影了。]
宁晟没回复，他就一直盯着手机等。
不知道等了多久，宁晟才回复：[嗯。]
许知栖：[所以，我们合约结束了，对吧？]
宁晟：[是。]
许知栖：[那我们谈谈我们的事，怎么样？]
许知栖：[最开始我说我不喜欢炒作，不喜欢营业，但其实我最不喜欢的是有人不问我的意思帮我做决定。]
宁晟：[我知道。]
许知栖：[那你还是帮我决定了。]
许知栖一边打字一边掉眼泪：[不过没关系，我不接受就好啦！]
许知栖：[谢谢你，宁哥。]
他想宁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没有必要再踏出那一步，因为一旦踏出去，可能就辜负了宁晟的好意。
所以他的告白，就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为了宁晟，也为了他自己。
宁晟：[许知栖，星影签你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别拿自己的事业当赌注。]
许知栖笑了一下，回复道：[我只是想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星影起点太高啦，不适合我。]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不难过：[那我们就到此为止了，祝你一切顺利！]
也祝我们，都成为更好的人。
发完消息之后，许知栖盯着手机屏幕，擦去眼角的泪。
他把微博上所有跟宁晟有关的宣发，全部截图保存在了相册里，然后一条条删除掉，直到微博主页变得空白。
然后发了一条新的微博，回应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事。
[别猜了，只是同事。]
这条微博发布不到十分钟就冲上了热搜，尤其是发现他把之前的微博全部删完之后，CP粉也炸开了锅。
许知栖这条微博显然挑明了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是变相承认了之前在镜头之前的一切都是一种营业。
磕CP本来就是一件圈地自萌的事情，谁不知道是营业，但只要正主不主动出来澄清，粉丝就可以不在意。
可正主都出来说了，那谁还能磕的下去？
林故语作为他俩的CP粉头子，第一时间吃到了瓜，一个电话打过来，但在听到许知栖的哭腔时一愣，忙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在家等我，我火速过来！”
说完，他也不挂电话，一路上都在跟许知栖说话，七七八八也把事情全面了解了。
到许知栖家里时，许知栖给他开了门，眼睛还红红的。
“那你们连朋友都不做了吗？”林故语问，“那你多亏啊，这要澄清也让他们去澄清啊，不然这全都来骂你！！”
“无所谓了。”许知栖无精打采地躺回到沙发上去，“反正我只是个小糊咖，骂我也没什么。”
看了那么多过激的言论，许知栖都麻木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像个胆小鬼，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林故语抱了抱他道：“没事，没事，之后你要是有什么不顺利的事就来找我，我解决不了还有我姐呢！”
许知栖笑了一下，也没把林故语的话当回事。
网络上的舆论愈发严重，悦然已经无意帮他公关，就连一些已经谈好的工作都被资方临时换了人。
许知栖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让公司主动提出了解约。简佳从悦然辞职后，变成了许知栖的专属助理。
之前的工作合约都是与公司签的，他们一个也带不走，不过她瞧着许知栖不太在意这些。
她在圈里认识了不少朋友，本想着帮许知栖找一个合格的经纪人来帮他谈合约，但一直无果，最后自己干脆充当了这个角色。
只是资源方面跟大公司比不了，他给许知栖接了一部戏的男三号，但剧播出时没什么水花，最大的热度也就是那些看戏的人对许知栖的评头论足。
时间长了，这件事的热度也就过去了。
一直到宁晟的新戏播出，又有营销号把他拉出来蹭了一波热度，许知栖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
微博又是一大堆私信，惹得他直接把微博账号点了注销，眼不见心不烦。
但他一直在镜头前出现，就免不了被关注，本来资源就不好，再加上网络上的一些言论导致他的工作各种不顺利。
他无奈，简佳更无奈，但谁都没有说不干了。有活就接，没活就回家休息。
许知栖早先还经常回家，后面回去后跟许父为了工作的事吵了一架后就不经常回去了。
林故语因为舒浩总来骚扰他的原因，跟许知栖一起搬了家，租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房子，过了段时间安生日子。
但后来，许知栖出去工作的期间，林故语出了点意外，再见到林故语时是在医院，整个人虚弱的不像样，但问他什么都不肯说。
他被家里接了回去，退了圈，养了一年多才偶尔出来和许知栖吃一顿饭。
许知栖没主动联系过宁晟，但也没删掉对方的微信。他害怕自己发出去的消息旁边会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也害怕看见对方的回复。
他用小号在微博上冲浪时倒是经常能刷到跟宁晟有关的消息。他那部戏拍的很成功，给自己争了不少时尚资源，跻身一线后，第二年在“三大”颁奖礼上凭借那部戏成功拿下了最佳男主的奖项，实现了大满贯，走到了事业的巅峰期。
许知栖偶尔也会想，如果他接受对方的好意签约星影，也许还能在年会时，远远的看上那人一眼。
可他也知道，只一眼，他也会压不住自己的心里最原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