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小,他忽然想到,解释有什么用,都是借口罢了。
他满手鲜血,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薛焰身边。
坦白来说,在席暮说出这些话之前,薛焰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他看席暮的时候自带滤镜,席暮在他这里已经是最好的。
他自以为已经保护了对方,却忽略了之前的经历在心理上留下的伤害。
“有看心理医生么?”
席暮闷闷地嗯了一声,看心理医生还不如每个月去Y市看薛焰一眼有用。
他上辈子就躲在暗处看着对方,重来一次竟然还是相同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又要问,曾经的那句话还有没有效?”
十年了,只有勇气问出那么一句话。
“对不起。”席暮轻声说,“对不起,我的行为给你带了很多烦恼,甚至很多危险。”
“对不起,我最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再次打扰了你的生活。”
“求你不要生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席暮,你还欠我一句话。”
薛焰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他现在很紧张,他想知道他的坚持和努力到底有没有错。
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
就在薛焰想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他想要听的话。
“薛焰,我喜欢你,我很爱你。”
声音闷闷的,不过薛焰还是听清了,那一直压在心头的烦闷倏忽消散了。
席暮还蹲在那里做蘑菇,薛焰走过去,蹲了下来。
“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看着我,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薛焰,我喜欢你,我很爱你。”
“嗯,那你想跟我在一起么?”
“很想,可……”
想字一落,薛焰抬手就捂住了席暮的嘴,“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还很生气,让我现在同意跟你在一起不太现实,而且你顾虑重重,现在也不是好时机。”
“我们还是保持现在这种关系好了,等我消气了再说。”
薛焰很喜欢席暮的眼睛,眼型漂亮,好像会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他硬话都说不出来,“刚刚是你说,任何事情都可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或许席暮还留着随时抽身离开的空间,薛焰看了看自己的手,拴着席暮那根线一直在自己手里,席暮,你又能跑到哪里呢?
谁都没有纠结“现在这种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但都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生活。
两个人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自由相处的时间不多,不过从细枝末节处还是可以窥见变化,尤其是薛焰的变化。
薛焰家里多了很多东西,都是席暮给买的东西。
前几天薛焰太忙了没有发现,直到今天早上,他迷迷糊糊的从衣柜里拿了一身衣服,发现这件衣服他没有见过,这时他才注意到,衣柜里多了非常多的衣服,尽管多数都是他常穿的深色系,但细细看来,有很多细节上的差异。
席暮还贴心地把衣服都洗好了,标签也都剪得干净,但看那些低调的Logo,薛焰就知道都不便宜。
与他的相比,席暮的衣服少得可怜。
“席暮——”
席暮正在准备早饭,闻言走了进来。
“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干什么?”
“哪些不喜欢?我收起来。”
“不是不喜欢,太多了,我穿不过来,而且我出现场,穿这么贵的没必要。”
“这些都是以前买的。”席暮一边说,一边帮薛焰整了整衣服,“看到这些衣服,觉得适合你的,就忍不住买了。你不穿,也就是放在我那里。”
“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长高变胖?”不等席暮说,薛焰就反应过来,如果席暮每个月都去Y市,他确实可以知道。
“嗯,知道,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不会忘记你的样子。”
“喂!”薛焰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闹了个大红脸。
“早安,焰焰。”席暮低头在薛焰额头上亲了一下,“工作顺利。”
除了衣服鞋子,薛焰家里还多了很多家具、家电和装饰品。
薛焰年初才到B市,买完房子根本没来得及装修,有不少东西是从老房子搬来的,不是太必要的都还没有添置,席暮没事的时候就给家里添置东西,这里也越来越有家的模样。
另外就是薛焰的伙食,甚至是办公室其他人的伙食都有了大幅度地提升。
只要席暮不是值夜班或者连轴转,薛焰的早中晚饭都被安排好,连带着还有很多小零食。
那些小零食不是薛焰独一份,席暮会准备整个办公室的份儿,现在办公室的人视他俩如“再生父母”。
薛焰有时候觉得他的同事们看他就像在看外卖员。
“薛副,可以帮我问问席医生,那天的梨汁有没有加糖么?”正在吃午饭的时候,韩雯雯突然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问道。
“没加。”
“那是从哪里买的梨子?”
“……”
“我回家也尝试做了,怎么都复刻不出来,我还想喝。”
类似的问题发生多了,席暮慢慢加了薛焰很多同事的好友。
为此薛焰还有点儿醋,平时给自己发消息发得还挺克制,跟别人就能聊那么高兴。
下班回到家,两人一起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明天两人都可以休假,薛焰觉得不做点儿什么都对不起自己。
于是电影看了没一会儿就不老实了起来,他缠到席暮身上,无意间瞥到手机界面,席暮在和高哲聊天,他有一点儿酸。
“你跟他们那么亲近做什么?”
“他舅舅生病了,正在问我关于市一转院的事情,已经沟通完了。”
席暮放在手机,将对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眼中带着笑意,薛焰的眼神直勾勾的,要是再看不懂对方的情绪,自己就太傻了。
“我不在的时候,他们照顾你、帮助了你很多,我很想感谢他们。”
“谁帮助谁还不一定呢!”嘴上这么说,可心底那点儿不舒服很快就被抚平了。
“嗯,我家焰焰最厉害……”
剩余的话都消失在唇齿之间。
如果薛焰第二天还要上班,两人很少亲近,即便有,也是温柔克制,浅尝辄止。
但如果薛焰第二天不上班,掩盖在席暮外表下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就会显露出来,而薛焰最喜欢看席暮为他失控的模样,两人一般会闹得比较厉害。
薛焰五官深邃凌厉,工作多年已经让他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尽管如此,每个看到薛焰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对方很不好惹,眼神中的攻击性和狠劲儿是掩盖不住的。
而此时此刻,身下的人眼中泪水朦胧,眼尾和鼻尖带着点儿粉,乖极了。
席暮虔诚地亲吻着对方,“焰焰,喜欢么?”
“……嗯?”
“我的表现还好么?”
现在都这么欺负人,说满意岂不是要上天了,“还行叭……”
薛焰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席暮笑了,不过没来得及问,注意力被迫转移了。
清洗之后,薛焰被裹成一个球抱回了床上,他缩在席暮怀里昏昏欲睡,忽然感觉耳垂一阵刺痛。
薛焰轻轻啧了一声,伸手推开身上的人,虽然自己身体很好,但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再来明天就下不来床了。
“焰哥。”
“……干什么?”
呼吸喷洒在耳边,薛焰觉得非常痒。
“如果我表现得还行,能不能不要再找别人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
努力,还想怎么努力?非要把他弄得下不来床么?
“我没跟别人做过这种事。”
席暮虽然没有再问,薛焰还是跟对方讲了自己的情况。
感情的事情,有时候就是很奇妙,这些年,薛焰没有见过席暮,两人的消息也少之又少,但他就是喜欢对方。
甚至再见面的时候,仅仅凭借声音和味道,他都可以认出席暮,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陌生感,仿佛这些年都在一起。
不是没有人追求过他,可是他找不到心动的感觉,全部都拒绝了。
薛焰全部的心思都是努力做一个更好的人,想要去B市。
他第一次崩溃也是因为席暮。
薛焰毕业的那年,顺利考入Y市刑警队,恰好有一项为期半年的机密任务,他作为新人非常合适,尽管危险,薛焰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参加。
除了席暮,他无牵无挂,办事带了点儿不要命的狠劲,也是因为席暮,薛焰学会了冷静。
跟薛焰一起出任务的,都觉得薛焰是一个非常好的同伴,沉着冷静,有勇有谋。
不过这次任务结束,薛焰在医院醒来时却突然失控了。
他一直挂在脚腕上,席暮给他的那根穿着小星星的绳不见了。
薛焰发疯了一样去问自己的同伴,问当时的医生,所有人都表示没有看见。
席暮送过他很多东西,但在薛焰心里,这个小星星的意义的不同的。失去它,失去这根绳,就好像他与席暮之间的联系彻底被斩断了。
他再也受不了,在医院里嚎啕大哭,这也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给席暮发消息。
薛焰颓废了很长时间,在归队之前每天都在喝酒麻痹自己。
那天在酒吧,有一个男人过来约他。薛焰一直沉浸在他跟席暮不可能了的痛苦之中,情绪很不好,那天就应了约。
可当那个男人准备好,从浴室出来,薛焰都毫无反应,那个男人最后骂了他几句就离开了。
薛焰想到梦里,他是下面那个,于是又约了一个,他毫无反应甚至有点儿恶心。
于是薛焰去看了医生,确诊为心理性的功能障碍。
薛焰知道,他只能对席暮有反应。
他们第一次的时候,让席暮误会的,也不过是自己拿着席暮的衣服做了些事情罢了。
薛焰此时对着席暮坦白,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所以你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所以那次,你去了么?”
“嗯。”
那是时隔多年,席暮第一次收到薛焰的消息。
那条消息很简单,只有“席暮”两个字。
席暮立刻请了假,买了当天晚上的机票飞到了Y市。
那半年席暮去Y市的时候,无论是在市局门口还是在薛焰的住处都没有见到人,他去找耿猎,也没有获得有用的消息。
他提心吊胆了半年,再收到薛焰的消息,不是高兴,而是极度的恐惧。
他只要猜测,什么时候薛焰会叫自己,都会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席暮在薛焰家没有找到人,就开始在Y市的医院寻找,跑了几家医院,找到了薛焰的消息。
见到薛焰的时候,薛焰是很安静的,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几乎每天都在睡觉,毫无生机。
席暮徘徊在病房旁边,直到对方出院。
他莫名其妙地请了半个月的假,很快被导师叫了回去,忙完手边的事情又赶了回来,不过那时候薛焰已经回去上班了,席暮稍微放心,这才离开。
“还好你没看到我跟别人去酒店,不然岂不是难受死?”薛焰调侃道。
“我宁愿看到的是这个,而不是你躺在病床上。”席暮顿了顿,懊恼地说,“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填志愿的时候,跟你说了警校的提前批。”
“跟你没关系,我们之前瞎聊的时候,是我说的上警校,你不过是给了我建议罢了,我没有后悔。”
“你叫我名字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时候么?”
“差不多吧。”
薛焰慢慢讲述着他每次叫席暮的时候都经历着什么,当时沉重又崩溃的事情,现在说起来竟是云淡风轻。薛焰还很好奇席暮每次去的时候都躲在哪里,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发现过。
席暮便开始讲他到Y市的点点滴滴。
过去那十年,他们虽然没有在一起,但他们竟然走过许多相同的路。
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却都未曾忘记彼此。
或许现在才是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