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岛已经走远，九清快步跟了上去。

白岛看着投在地上的影子有些恍惚，阿九刚刚到随云峰的时候只到自己的胸口，短短几个月，对方已经长高到了自己的耳根，白岛忍不住去看对方的脸，竟想不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模样。

但那清冷的眼神与初见时无异，好像落着白雪，皑皑而立，波澜不惊，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覆盖万物的威压和沉寂。

许是盯了太久，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眼睫就像一把小扇子，软软地拂过了白岛的心尖。

“师尊？”

“你的眼睛，很漂亮。”

九清一怔，没想到白岛会说这么直白的话。

“抱歉，忽然有感而发。”

白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在骚扰，赶紧将脑子里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挥走。

两人御剑飞行，很快就到了沧龙城旁的灵湖镇。

夏日的湖水清凉舒爽，阳光直射下来，湖底的沙石清晰可见，镇上的孩子们在水中嬉戏，欢声笑语在湖面上回荡。

白岛看着这番景象，即使还没有看到荷花，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你接的任务在何处？”

九清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山峰，“钟秀山。”

钟秀山山脚下的村庄内有数十名村民失踪，生死不知，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沧龙城，怀疑有妖魔作祟。

沧龙城的世家派弟子前往调查，一无所获，甚至还折损了三名弟子。因此事情很快就上报到了邻穹派，成了飞燕堂的一项紧急任务，难度评级为中等。

邻穹派的弟子们可以在飞燕堂领取任务，完成任务也是对弟子的一种历练，根据完成的情况，还会记录分数，分数也将计入考核成绩。

中等任务一般需要修为比较高的弟子带队，不过近期恰好有秘境开放，元婴以上的弟子大都去了秘境，没去的也是在处理各项任务无法分身。

正在长老纠结如何分配时，不知是谁举荐了苏九。

长老有些难做，苏九身为首席弟子，又是金丹后期，在这种情况下，由他前去调查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过对方以前是一名外门杂役，没有处理任务的经验，现在则是随云峰唯一的弟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长老都无法想象流光真人会多么恼怒，一时左右为难。

九清听闻此事，没等长老发话，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无数双眼睛都在暗中窥视着这项任务。

“可有什么想法？”

九清点了点头，直接打就好了，还需要什么想法？

“那便走吧。”

“不急，先陪师尊看荷花。”任务不足挂齿，白岛心情刚刚变好，九清还是想着先陪对方看花。

“晚上在看也不迟，现在有些热了。”

此时已是正午，太阳高悬，白岛虽是冰灵根，又有极高的修为，并不怕热，但还是觉得阳光刺眼，照在脸上也不舒服。

九清从空间中拿出一个斗笠帮对方带上，四周垂下来的轻纱可以挡住阳光，也能遮住白岛过分出众的样貌，隔绝了四周打量的目光。

两人这才前往钟秀山。

刚到山脚，白岛就察觉到了浓郁的妖气。不过妖气中并没有血腥气，估计消失的村民现在还活着。

两人没有说话，默契地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棵古树。

盘根错节，枝叶繁茂，遮天蔽日。阳光无法穿透，树下仿佛形成了一片独特的空间，阴冷之气顺着脚踝慢慢向上攀升。

二人的到来惊醒了沉睡的古树，微风吹过，树叶仿佛有意识地缓缓飘落到白岛面前。

白岛抬手去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握住了那片树叶。

“小心。”

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便看向那片树叶。

树叶上散布着金色的脉络，发出微弱的光芒，但是边缘极为锋利，轻易就能割破人类的血管。

“你准备怎么做？”

“砍了。”

“那这片叶子帮我收好，还挺漂亮的。”

眨眼间叶子便消失不见，九清手上多了一把剑，白岛向后走了几步，远离战圈。

九清握住手中的剑，瞬间红色的火焰便包裹了剑身，身形一晃到了古树前面，一剑挥出，古树剧烈颤抖，哀嚎声直冲云霄。

树妖看出这两个人是来调查自己的修仙者，它本想故技重施，在与二人对话的过程中趁机蛊惑他们，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发声，对方就攻击了过来，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些生命还握在自己手中的普通人。

树妖愤怒极了，枝桠化为一把把尖锐的长枪，齐齐向面前瘦弱的人类刺去。

枝桠交织成天罗地网，九清灵敏地在其中穿梭，一剑又一剑直击要害，反而是树枝一次也没有碰到他。

树妖自知这次遇到了敌手，慌乱中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另一个人，几根树枝飞速向对方飞去。

九清发现了树妖的动作，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他本可将树妖一击毙命，但还不想在白岛面前暴露全部的实力，另外也想展示一下自己最近修习的剑术，所以才与树妖缠斗。

它不应该将主意打在白岛身上。

白岛原本在看阿九舞剑，对方的动作流畅又带着难以言说的美感。

火焰飘荡在周围，仿佛一朵朵绽放的玫瑰，娇艳中又带着凛冽的杀意。白岛从未看到过这样漂亮的场景，兴致极高，暴力美学诚不欺我。

他自然也发现了树妖延伸向自己的攻击，正准备抵挡，一道黑影瞬间移动到自己面前，铺面而来的火焰却没有热意，极为轻柔地避开了自己的身体。

白岛握住了萦绕在自己周围的烈焰，火焰仿佛有了生命，轻轻柔柔地缠住了自己的手指。白岛勾了勾手指，一簇火焰就跳到了手心中，开始跳起舞来。

反差萌，白岛忍不住笑了起来。

九清瞥见白岛玩得开心没有说什么，继续处理树妖。

蓝紫色的火龙喷涌而出，将树妖团团包裹，枝桠在火焰中扭曲、挣扎，树叶齐齐脱落，但还未飘出火焰的范围就化为了漆黑的粉末，随风消散了。

“啊——”

树妖的哀嚎极为刺耳，白岛尚未说话，一道隔绝声音的屏障就包裹了自己。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白岛百感交集，他已经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了。

果然很危险，将对方留在身边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你们杀了我……那些凡人……就死定了……”

“饶命……我没有杀人……”

九清没有说话，那双眼睛中带着无边的寒意。

谁管那些凡人的死活，想要碰白岛，就得死。

“阿九。”

“师尊。”

“将它收服，带回宗门，可以换取更多的分数。”

活捉的妖物可以关在伏魔堂，给弟子们练习使用，若是同时救出更多的人，获得的分数更高。

“师尊可是不喜我的行事风格？”

九清虽未在白岛眼中看到对自己的不满，但白岛本身也是一个凡人，会产生怜悯之心再正常不过。

就连自己，若不是对方产生怜悯，他们也不会成为师徒。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里的九清有些不舒服。

白岛对自己的好，如果都是出于怜悯，那等自己变强之后，或者有更为弱小的人出现，是不是对方就再不会这样照顾自己了？

“当然不是，我以为你会在意分数。”徒弟没日没夜地修炼，他这个做师傅的有时都会因为自己的懒散感到羞愧，“烧死对方，也会消耗你体内的灵气。”

自然不会，天下灵气皆为自己所用。

不过九清没有解释，他拿出束妖袋将树妖收服，走回白岛身边时忽然脚步踉跄，似乎应了白岛刚刚的话，体力不支了。

白岛抬手便扶住了倒向自己的人。

九清顺着力道靠了过去，搂住对方的腰，将头埋在了白岛肩上。

一向善战的上古神龙第一次四肢如此僵硬，动作堪称小心翼翼。

这是他在数万年间收到的第一个拥抱，再小心也不为过。

拥抱中带着九清再熟悉不过的淡淡清甜的香气，是白岛身上的味道。

随云峰深处有一处寒潭，潭边开满了七色星兰，五颜六色花瓣遇水则溶。

潭水因此带上了花朵的清甜，而白岛经常在寒潭中泡水，便染上了这种香味。

九清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天粉色的桃花落在白岛长发上的模样，不知在寒潭之中，当花瓣飘落，是否也会有同样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