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也在查看《异人传》更新。

最新一章都是在漫展上的内容，看起来非常温馨软萌。

宿弦接连面对尴尬场景，几次被迫自己装自己。

李怀远在当时是尴尬到脚趾扣地的，不过大概主角的痛苦就是读者们的快乐，评论区一片嗷嗷嗷叫。

不过他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主角大概是现实中存在的人了。

【对个暗号？四月二十五，雾都？】

【我居然抱着他大腿要求他扮演自己，出演很羞耻的微电影……】

【楼上，你是最炸裂的】

【我也被画进去了，P2那个集邮的。】

【等等，难道就没人发现吗？这个漫画有问题。】

【WC，我以为这是幻想漫画，结果是纪实漫画】

这样模糊普通人与异能世界的边界，异调局大概得非常头痛了吧。

李怀远收起手机，仰倒在椅子上，任由自己放空，“红字，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个漫画家，想要制作高人气的漫画而已。”

猩红的字迹从天花板上逐渐渗出，像是恐怖漫画或凶杀现场一般。

“……”

李怀远没有吭声。

是他的错觉吗？

总觉得红字没有过去那么高高在上了。

“你为什么要制作高人气的漫画？别说只是爱好。”李怀远斟酌了一下，问道。

凶杀现场模糊成一团，半晌才变成其他字迹，“是爱好。”

真的非常言不由衷啊。李怀远心想。

……咦？

为什么他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他有些无言。

月光像是破闸的河水，从窗户倾泻进来，照的整个房间纤尘不染。

李怀远站起身来，朝阳台走去，从这里远远可以眺望到阒无人迹的荒野。

——还有对面灯火通明的实验区。

它在黑夜中释放着恒定的远光，像一座孤岛中的灯塔，一座以人的血肉作为灯油的灯塔。

“噼啪——”

伴随着电火花的亮光，静电一般的响声在李怀远身后响起。

李怀远头也没回，问道，“都安排妥当了吗？”

赵峰从阴影里走出来，“安排妥当了，司风大人。实验基地现存325名实验体，都已经沟通妥当。不愿意的，我们已经让这部分人无法泄密。”

李怀远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很好。静静等待着吧，到星火应当燎原的那一刻，我会通知你。”

赵峰却犹豫了一下，嗫嚅道，“司风大人，我从实验体那边探听到了一个消息。”

李怀远这次终于有兴趣，转过头来直视着赵峰的眼睛。

赵峰急急忙忙俯下身体，以示自己的忠诚，“我听到在S区存放着一部分特殊的力量……据风系异能者说，这有可能是司风之力。或许对您有用。”

……确实有用，非常有用。

李怀远挑了挑眉。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风暴本源已经十之七八归他所有，剩下的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才行。

唯有真正登临司风之位，他才能获得拥有自我的机会。

远处的探照灯四处扫射，偶尔会对准房间。

这道光束循环往复地照射，使得两个人的影子如同钟摆一般在地面上伸缩。

“有具体消息吗？”李怀远终于出声。

赵峰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现出轻松来，“S10，在S10。”

李怀远瞳孔一缩。

他是一个其实对数字比较敏感的人，比如说，有时候会过耳不忘、过目不忘——仅限数字。

这股力量曾帮过他一些忙，比如做实验的时候不用拿配方表，比如在郭杰，也就是上次那个研究员面前过关。

再比如，他清楚的记得，这是赵柏屹所在的实验室。

该怎么处理呢？

那个天才，那个聪明人。

这到底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还是仅仅是个巧合？

“S10，你有相关的消息吗？”

赵峰却道，“之前您赐予我的那副眼镜，里面就有S10的地图。”

险些把流亡者聚集地的装备忘了，那副集各种情报搜集能力于一体，附带实时三维地图的眼镜，堪称实打实的潜入神器。

怎么说也是在完成聚集地的任务，只是在此过程中给自己某一点小小的福利罢了。

他用的理直气壮。

李怀远伸出手，示意赵峰把眼镜递给他。赵峰没犹豫就双手递到李怀远手里。

他把眼镜展开，戴上。

镜片中的系统被激活，三维立体地图立刻呈现在他的眼前。

视线接触到赵峰的一瞬间，立刻弹出来许多苍白的宋体字，在屏幕中持续滚动着。

“很好。”李怀远说，“你就伪装成我的样子，留在房间里。我先去一探究竟。”

赵峰瞳孔地震，“不是——您？这么快吗？”

李怀远摆了摆手，走到阳台边，一跃而下。

赵峰急急忙忙追到阳台边上，见李怀远正面对着他，张开双手，急速向下坠落。

风将他的头发和衣角都吹的向上扬起，这座二十层的宿舍楼再高，坠落到底也不过是三四秒的时间。

而李怀远直到落地前的一个瞬间才放缓坠落速度，旋即如同离弦弓箭一般，朝着实验区爆射而去。

“……简直。”赵峰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他把手盖在自己的脸上。

等放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李怀远的样子。

……

李怀远从口袋里翻出一个黑色口罩，戴到自己脸上。

夜晚静悄悄的，S10区实验室一片漆黑。

冰冷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钻进这片实验区，铺散在地面上、桌椅上、开启着的仪器上。

这很不同寻常。

李怀远浸淫实验室已久，根据他的经验，生物医药类实验室应当几乎每一天、每一秒都有人存在。这种成员超百个的核心课题组更应该如此。

李怀远敲了敲眼镜，镜片中立刻呈现出更详细的信息。

没有络腮胡的异能链接上眼镜，他只能用过去留存的信息。而这部分信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他戴着眼镜360度旋转了一圈，一簇簇信息通过视网膜闯入他的大脑，洁白的字体飞速流转着。

【岛津牌液相色谱……】

【京城六一牌垂直电泳仪……】

【默克Millipore细胞培养小室……】

【伯乐牌电泳仪……】

纷乱且无用的巨量信息涌入他的脑海，李怀远禁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一滴滴水落到虚无之海漆黑的海面上，泛起一圈圈银白的涟漪。海面上空的星轨中，代表司风的青蓝星辰缓缓地旋转着，他只感觉到平静和孤独。

……还是没有。

李怀远开始一间一间实验室搜寻。

丝丝缕缕的微风像是张牙舞爪的触手，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连接到每一个房间。

包括密闭的无尘房，只要存在一缕缝隙，只要存在一丝空气，就是司风的天下。

轻柔的触角轻轻拂过刷洗干净烘干中的玻璃仪器，拂过一个个沉重的液氮罐子，拂过指示灯闪烁的超净台……

他们回旋着跑出去，再恋恋不舍地钻回来，汇聚在李怀远的掌心，将碎片般的信息传输到大脑中。

李怀远“看见”了陈列的样品，倾倒的废液，彻夜运行中的机器，上面贴着大大小小的祈求纸条。

还有无数培养管里装着的实验体，从只有几天的囊胚到几个月大小的婴儿。微蓝的灯光下，他们在培养罐中浮浮沉沉。

“……”

非常违背医学伦理的一幕。

更多的风带回来了信息。

李怀远睁开眼睛，露出一个微笑。

——找到了。

他推开那间门，房间的中心矗立着一根玻璃柱子，柱子的中心是缓缓旋转着的青蓝色漩涡，它正从漩涡的中心向外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所有的能量被一层无机质的玻璃隔绝，难怪司风之力不能引起共鸣。

“啪——”

房间的灯被突兀地打开，瞬间灯火通明。

李怀远的眼睛被刺得微微眯了一下。

微风缠绕在他的身上，像是裹了一层弥散在空中的纱衣，衣带缓缓，轻柔地延伸到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自然而然的看到了，角落里翘着二郎腿坐着的青年女子。

“等你好久了。”

赵柏屹翻动着手中的平板。

“……”

李怀远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哎呀，别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赵柏屹笑着说。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等待狩猎的林中巨蟒。

“看来你是知道我是谁了。”李怀远直截了当的说。

“这么直接，合适吗？”赵柏屹托腮，一脸惆怅，“我还想看小月亮绞尽脑汁掩饰自己的样子呢。”

“你很聪明，但大概率没有办法打过我。所以，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底气，单独面对我？”

李怀远表情冷淡地看着赵柏屹。他身上的“纱衣”十分活跃地在房间里舞动着，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赵柏屹的嘴角笑容越来越大，却答非所问，“精彩精彩，我的小月亮，你现在变聪明，也变果断了。”

“明明剧情里你还是个怯懦的胆小鬼，感情丰富到惹人怜爱，现在却不一样了。看来漫画作者正在做到他想做的事情。”赵柏屹站起来，绕着李怀远转了几圈。

这一刻，赵柏屹的身影和钱多多重叠了，然而他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漫画作者想做的事？”李怀远精准的抓住了他所感兴趣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