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蜷缩在地上,地上的灰土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黏在一起,他的内脏在德维特的攻击下不堪重负,从喉头涌出一大口鲜血,德维特甩着自己成型的鱼尾从门外出来,身体的温度因魅魔毒而不断升高,这让他身上那股独属于他的就像被污染过的腥臭的海的气味更加难闻。地面随着德维特的行动聚起黑灰色的海水,那水流向江岚,像是具有意识一般缠绕上江岚的身体,高高地举起,再“砰”一声摔在坚硬的地面。
“怪物……”江岚的气息更微弱了,他被鬣狗殴打的伤还没有得到治疗,而在德维特面前,没有任何力量支撑的兽人就像一只可以被随意踩踏的蚂蚁,毫无尊严和反抗之力。
萨柯从房子里跑出来,就看到德维特的爪子已经覆在了江岚的脸上,下一刻就要将其置于死地。
可就在他身后的尾巴准备冲向德维特的那一刻,一发子弹射进了德维特的胸口。
江岚被德维特摔在地上,鱼人看向不远处的阮鹤洲,舌头扫了一圈尖利的牙齿:“又来一只不尊重神的臭老鼠。”
“江岚,带绵绵走!”
阮鹤洲并没有多废话的意思,他高声冲江岚说完便冲向德维特,和这只人脸鱼身的怪物搏斗。
江岚也没有丝毫犹豫,他撑着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向自己跑来的萨柯,往防御区的方向跑去。
而在两人的背后,德维特周身可以随意控制的水流在和阮鹤洲的缠斗当中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无法再掣肘阮鹤洲的行动。
德维特被阮鹤洲轻而易举地掀翻在地,阮鹤洲踩着那条扑腾不停的尾巴,伸手精准地拔掉了德维特心口的鳞片。
“一个靠变异造出来的怪物,也敢称呼自己为神?”阮鹤洲嗤笑,打量着那片不同于周围颜色的鳞片,坚硬锋利的鳞片在阮鹤洲手里打了个转,就像一片无聊的玩具:“没了这个东西,你就只剩下这副恶心难看的身体了。”
“为你的暴行付出点代价吧,畜生。”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被拔掉鳞片的德维特只觉得心口剧痛,体内的力量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快速地抽走流失,他看着阮鹤洲,却像看着什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阮鹤洲嗤笑一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算是你爹。”
“永别了,没脑子的蠢货。”
随着一声枪响,德维特的眉心多了一个灼烧过的黑色的血洞,他大睁着眼睛,眼底甚至还保留着没有消失完全的疑惑和恐惧。
确认德维特完全没有生命迹象之后,阮鹤洲才从地上站起来,管理区的危险已经扫清,兽人区那边又有守备队负责,阮鹤洲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他的绵绵。
在没人知道的地方,那道米尔墙的墙顶,本该身死的鬣狗却突然在黑暗中抽动了一下手指。
炸开的洞口距离萨柯所在的位置不算太远,两三百米的距离,但因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步伐显得慢了一些。尤其是江岚,内脏的破裂使得他喉间不断地涌上腥甜的味道,但因为怕吓到萨柯而拼命忍着,他觉得至少在逃出苏勒维斯之前,不能让萨柯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可他没能走到那个时候。
被莫特利的血液抑制封闭的芯片忽然开始躁动,灼热的温度突然从江岚的颈后升起来,蛛网从颈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攀升——
江岚已感受到了腹部不可控制的鼓胀,意志没有战胜濒死的躯体,喉口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他踉跄着跪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
恍惚间江岚看到慌慌张张地蹲下来试图帮他擦拭血液的萨柯,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绵绵,别看……”
突来的变故让萨柯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境地,他慌张地用手擦拭着江岚嘴边呕出来的血,可没有用,血实在是太多了,很快就染红了萨柯的双手,也染红了江岚的前襟。
江岚的头因脱力栽倒在一边,又被萨柯扶起来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嘴里不断地喃喃着:“哥哥,我们马上就出去了,马上就出去了……”
可他的眼睛被江岚蒙上了,他的大脑已经被濒死的江岚占据,根本不记得他们其实才刚刚穿过米尔墙,进入防御区的地界。
“绵绵,宝贝,亲亲我吧,好不好,亲我一下,我就好了。”江岚在萨柯的耳边轻轻哼笑一声,他的身体已经在不自主地抽动,莫特利的血液再坚持不了多久,可能三十秒,或一分钟,他就会炸成一片红雾,什么都留不下。
萨柯的吻落在江岚的侧脸,耳朵和后颈,他胡乱地亲着每一个他能亲到的地方,“哥哥,我们走好不好,我背你,不远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可怜的孩子,萨柯的话让江岚的心碎成了无法拼凑起来的碎片,他因让萨柯面对死亡而感到愧疚,又因萨柯的话而感到久违的,生命的光亮。
可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不用了,我的宝宝会累的。”江岚说,“绵绵,对不起。”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