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温馨的一隅,旁边的狸花猫们敏锐地捕捉到江星与乐宝之间欢快的互动气息,好奇心顿起,有几只灵动的小家伙便轻盈地凑了过来。
它们那粉嫩的鼻尖微微颤动,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好奇与温柔,轻轻嗅着江星的裤脚,仿佛在探寻着这个陌生又有趣的新朋友身上独特的味道。
一只狸花猫歪着脑袋,耳朵微微转动,爪子不自觉地在地上轻轻抓挠了几下,身子前倾又退缩,显得有些犹豫和腼腆。另一只则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橘猫在江星膝盖上惬意的模样,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像是在表达内心的羡慕与渴望,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慢慢朝着江星的方向蹭了两步,却又在即将靠近时停住,只是在原地徘徊。
还有一只更活泼的,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冲动,机警地左顾右盼,随后压低身子,以一种极为敏捷的姿态悄悄靠近,眼睛始终锁定在江星的身上,仿佛在寻找最佳时机——对江星发起了猫猫冲撞。
“诶诶!慢点!”江星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却又不自由主地咧嘴傻笑起来。
他吸猫吸得心神荡漾,心情也随之变得格外舒畅,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驱散得一干二净。
他调节好了心情。是以之后和傅砚寒一同坐在车上时,罕见地,焦虑没有找上他,他才终于有心力去留意到傅砚寒那低落的情绪。
啊!猫猫真是世界上最棒的生命!
不过,江星不禁有几分好奇。傅砚寒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养猫……难道他对猫毛过敏?
但这个想法很快又被江星自己否定了。
不应该呀,要是真的过敏,那应该连救助这些猫咪的事情都做不到才对呀……难道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比如猫毛过敏的……可能另有其人。
怀着这份强烈的好奇,晚上当两人一起工作时,江星终究还是没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傅砚寒正在整理手中的文件,听到江星的问题,他的手猛地顿住。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只有那握着文件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色,。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正当江星越发疑惑的时候,他看了江星一眼,肩膀微微下沉,轻轻的叹了口气。而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养过猫,你记得吗?那是一只特别黏人的小家伙,我把它带回家,每天回到家,它总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围着我的腿打转……”
“后来,上大学时,它得了猫传腹……”
傅砚寒停顿了片刻:“看着它原本明亮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原本活泼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每天守在它的身边,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找了最好的医生……生死,也不是人能完全左右的。”他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看向江星时,嘴角再次泛起微笑。
“我想,我还是太软弱了,不能再接受离别,所以就没有再自己养过了。”
江星怔愣的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星:丸辣!这下是真不小心戳中伤心事了!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傅砚寒突然拍了拍他的手:“你呢?”
“嗯?”
傅砚寒温和的看着他,点墨似的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带着一丝探究与期待,轻声问道:“你会害怕别离吗?”
江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眼神有些躲闪,他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沉默了片刻。
他的思绪飘远,那些过往的离别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每一次都猝不及防,身不由己……要说害怕吗?多少是害怕的。
只是大多数时候,命运实在是太喜欢开玩笑,他害怕也没用。
“害怕……当然还是怕的。不过,傅总,人不能因为害怕离别,就抗拒相遇吧?”
傅砚寒眸光微微闪动。
他静静地凝视着江星,那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沉与复杂。
怪了,他的回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江星心想,虽然这话乍一听确实有故作豁达的嫌疑,不过,至少对现在的江星来说,就是这样的。
他并不喜欢广交朋友、与人建立羁绊,的确与害怕有关。
人人都会害怕受到伤害吧?
可是如果真的遇见了,喜欢了,结伴同行了……他不想因为未来的某些难测,而放弃当下。
“哈哈,傅总,那话怎么说来着?与人建立羁绊,就要做好掉眼泪的准备……是这个意思吧?没事的,我眼泪多,不怕这个!”
江星咧开嘴,露出两颗小尖牙,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试图用笑容来化解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傅砚寒笑了。
“嗯……我知道,你向来比我勇敢。”
“嗯?”
江星歪着脑袋,不懂对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他能感受到,对方此刻虽然笑着,心底似乎仍然萦绕着某种忧伤,于是继续宽慰:
“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吧,在离别来临之前,争取,不给自己留下遗憾!”他挺直了腰板,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傅砚寒看着江星那认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轻轻地笑着,伸出手温柔地搂住了江星的腰,随后,将头轻轻地贴在江星的小腹处。
那温柔的吐息轻轻地喷洒在江星的小腹处。
他只觉得一阵轻微的痒意袭来,叫他有些不自在,又不太敢轻易地乱动,生怕惊扰了此刻这难得的宁静与温馨。正想着随便找个什么别的理由把傅砚寒轻轻地推开时,就听到傅砚寒那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想养只猫吗?”
江星动作一顿。
“哈?那还是算了吧,傅总,我不喜欢猫……”江星下意识这么回答,回答完,自己却是一愣。
他小的时候很喜欢猫。那个时候每天都想养一只,只要在街上看见流浪猫,他就想抱回家……可惜,拮据的家境让他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后来回到江家,他就再也没动过这个念头了。
这是为什么?
他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江星眨巴眨巴眼睛,仔细地回忆着。
他想起来了。
他不是一开始就讨厌猫的……以及那个猫毛过敏的人,到底是谁。
那是他刚被江家认回去不久。
他战战兢兢的、努力想融入这个家,从差生班转到普通班,换上高档的衣服,去各种各样的兴趣班……有时有人因为他的身份挖苦他,不过他不怕,他可以打服那些人。
尽管有更多人在背后笑话他的粗鲁了,不过他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家人。
一开始,江父、秦女士和江怀瑾都对他都还算客气。
江父那时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笑容和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宝,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不要怕,大胆还手,我们不怕他们。"
“嗯!”
那时,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以为自己又有了家。
还记得大概是刚上高一不久,他捡到一只流浪猫,不知是什么品种的串串,毛发长而卷,他很喜欢。
尽管那时的他已经察觉到了江家其他人对他微妙的态度,但那时的他还心存幻想,以为只要假以时日,他们彼此熟悉,就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江怀瑾看见他抱的猫,下意识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江星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抱着小猫从他面前经过,回了自己的卧室。
直到晚上吃饭时,秦女士发现了江怀瑾手臂上的红疹。
盘问之下,那只小奶猫被拎着后颈扔在了花园里。
秦女士嫌恶的看着那只乌漆麻黑的卷毛猫,目光又转到江星的羊毛卷上,更是不满,皱着眉头:"小宝,你小瑾哥哥对猫毛过敏……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小猫,给它找个好人家吧。"
江怀瑾此时正坐在一旁,鼻子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地发痒,接连不断地打着喷嚏。他一边用纸巾轻轻擦拭着鼻子,一边伸出手拉住秦女士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关系的,妈,如果他喜欢,就留下吧。”
秦女士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语气不免变得更加冷淡:“想都别想,我可不能再让一个脏东西进门……”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赶紧止住了话头,拉着江怀瑾赶紧让司机驱车前往医院。
江星当时很无措。
他觉得江怀瑾那家伙十有八九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弄的过敏,来让他难堪,让妈妈更加讨厌他……
不对。
妈妈一直都很讨厌他。
……他讨厌小猫了。
那天周末,他把猫揣在前面的衣襟里,沉默地坐上公交,跟随着车辆摇晃了两个小时。
江星紧抿着双唇,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橘黄的斜阳随着车辆的行驶,一下一下地跳跃在他那苍白的面颊上。光影分割的很锋利,叫人一看就觉得小孩瘦的有些吓人。
而兜里的小猫却异常老实,一声也不叫,只是用它那柔软的小爪子,在江星的胸前一下一下地踩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