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皇帝发现醉春烟地下的秘密,不仅觉得自己头上发绿,甚至怀疑先帝头顶也绿的发光,好在先帝几个皇子死的就剩他和兖王了。
一直想找个机会料理了周伯为,罗父就带着现成的理由找上门。
老狐狸深谙告御状要先抑后扬,先是痛诉自己年事已高,要辞官回去享清福。
皇帝知道他准没安好心,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罗大人这是怎么了?”
罗父欲言又止,一边说着“琐事怎敢叨扰陛下”,一边添油加醋地将周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周伯为敢残害手足!”皇帝拍案:“去兖王府把人提过来!”
宋阙在一旁腹诽:论起残害手足,谁能比得过您啊。
宫中禁卫来势汹汹,兖王和府上几个幕僚正在大厅说话,胆子小的见状一屁股跌下凳子。
一听要抓周伯为,几人纷纷松了口气。
兖王年纪都能当他们儿子了,却比谁都沉稳,问:“皇上为何动怒?”
禁卫冷着脸:“奉旨做事,别的一概不知。”
兖王一口气堵在胸口:“抓的是本王的人,本王一同进宫总可以吧?”
禁卫默许。
皇帝不希望后宫的事传得满城皆知,便要治周伯为一个不孝不悌的罪过。
周伯为企图为自己开脱,但皇帝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兖王假意拦了两句。
皇帝这几日疑神疑鬼,连带着怀疑兖王的血统,语气不善:“再拦连你一起罚。”
当初四王夺政,兵败押送看守皇陵却接二连三死在途中,明白人都晓得其中关窍。
兖王果然吓得面色惨白:“臣弟不敢。”
周伯为也不知道自己犯的哪门子太岁,皇帝追着他杀,本以为今天要丧命于此,却忽闻外头通传。
“丽妃娘娘到——”
皇帝冷笑,正愁找不到证据抓这对奸夫□□,自己送上门来了。
“让她进来。”
丽妃的病还没好全,拖着病体前来,脸上略施粉黛有病美人之态,本意是想博得皇帝怜惜,却不想弄巧成拙。
刚搬到琼华宫时,清旖骗她是椒房宫今年风水不好搬出来避一避,但苓嫔手底下的人嘴风可没那么严,天天蹲在门口说风凉话。
丽妃这才知道阖宫上下都在传周伯为对她有非分之想,皇上连带着厌弃她。
丽妃有苦说不出,她连那周什么为的面都没见过!
乍一听皇帝突然对周伯为发难,便信以为真,唯恐皇帝觉得她红杏出墙,料理了周伯为第二个就料理她,匆匆忙忙赶过来。
皇帝却以为她是担心情郎安危,脸黑的能滴墨。
“病了不在宫里待着,来这干什么?”
丽妃勉强维持住体面,盈盈一拜,她来的时候光想着和皇上解释清白,没想到围了这么多人,想了一路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皇帝以为她关心则乱,冷声斥责:“朕听人说你在琼华宫又摔又砸,是对朕的旨意不满?”
丽妃吓得花容失色:“臣妾冤枉。”
“是朕平日太骄纵你了,还是高家给了你放肆的底气!”
皇帝目光锐利:“传朕口谕,丽妃恃宠而骄,褫夺封号......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无召不得出宫。”
这就是变相软禁了,褫夺封号更是嫔妃之耻,丽妃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跪在后头的清旖赶忙将人接住:“娘娘!”
这一接不要紧,丽妃头上的钗子好巧不巧掉到周伯为脚边。
皇帝眼皮狠狠一跳,只觉格外刺眼。
近乎咬牙切齿地吩咐:“传太医。”
太医来的很快,搭脉,喜上眉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这是有喜了。”
他心里正高兴,想着赏赐有着落了,回头一看,皇帝脸色晦暗不定,不知喜从何来。
其实算日子也没错,但皇帝上回去椒房宫正是下旨处罚周伯为之后,也是查出侍卫私闯后宫之后。
怎么就这么巧呢?
廊上养的绿毛鹦鹉很不合时宜地叫起来:“恭喜!恭喜!”
皇帝:“......”
周伯为被下大狱,什么时候死不知道,但卫公公临走前让人好好招待他。
七十二道刑法他受了一半,命也去了一半。
伤痕累累被丢进牢房草堆里,周伯为对皇帝的恨意到达顶峰。
连通隔壁牢房的墙突然戳进一个豁口......
他早已无力戒备,声音嘶哑:“谁?”
“镇北将军。”对面声音沉沉:“兄弟是刚进来的?外头情势如何了?”
周伯为恢复一点清明,说话却夹枪带棒:“我当是谁,高家罪臣啊。”
高讷怒:“竖子无礼!你说谁是罪臣!”
周伯为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你,将军被囚禁在这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打算夺高家兵权,送你们一家上路吧。”
高讷冷笑:“......高某虽是武将却不蠢,高家世代为国守疆,皇上没有理由这么做。”
周伯为忍着浑身剧痛和他掰扯:“功高震主啊,高家手握大半兵权,皇帝岂能安寝?”
高讷不语。
周伯为添火:“若非如此,皇帝怎么突然急召,对外宣称把将军留在宫里,实则囚禁在此啊!”
高讷仍不语,眉头却紧紧皱在一起。
周伯为却没想让他安省,漫不经心道:“将军还不知道吧,丽妃娘娘被褫夺封号终身禁足了......皇帝的心好狠,想置高家于死地,连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也不放过。”
高讷成功被激怒,透过戳穿的孔还能看见他通红的双眼:“当真?”
“这话还能有假?可怜娘娘春寒入体,又乍逢变故,恐怕没多少活日了。”
周伯为这张嘴,假的说成真的,活的说成死的,不去酒楼里说书真是可惜了。
高讷不信不要紧,只要让他觉得三分真,就有办法变假为真。
因为常年在外,高讷在京城并无心腹也无朋党,偶尔回来一次也不敢久留生怕皇帝觉得他有不臣之心。
京城手握大量兵权的世家就那么几个,兖王幕僚早有拉拢高家之心,皇帝这次发难正遂他们的意。
趁着出去放风,周伯为将消息往外递。
或许是被皇帝上次的恐吓刺激到,兖王动作很快,晚上送饭时两个眼生的小官提着食桶在牢房外嘀嘀咕咕。
“听说了吗,丽妃娘娘在宫里自缢,幸好发现的及时才救下来。”
“嘘,小声点,皇上褫夺封号,现在该叫高妃娘娘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元宵那会高妃还风头无两,一眨眼就失宠了。”
“......”
二人说得起劲,全然没看到角落里双目赤红的煞神。
食桶在牢房铁门上敲了敲:“诶!来吃......”
话还没说完,一只粗壮的手从缝隙伸出,死死扼住那人脖颈。
高讷是纯粹的武将,手臂虬结如老松,青筋暴起,铁铸般的肌肉在古铜色的皮肤下鼓起,疤痕清晰可见,拳峰上覆着层厚茧,因为用力指节嘎嘎作响。
姜成昭虽然也是武将出身,但两人体格性情截然不同,姜成昭文韬武略、精壮却不显粗犷,高讷以一敌百但完全不通文墨,是以身上全是煞气,宛如活阎王转世。
“将、将军饶命......”那小官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昏死过去。
另一人吓得跌坐在地,竟然直接吓尿了。
高讷也没放过他,将人高高拎起:“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真、真......”
高讷一拳打在他脸上,犹不解气,摸出牢房钥匙后把人甩出去几米远。
周伯为听到动静凑到铁栏杆前:“将军!将军救我!”
高讷并不理他,将地上躺着生死不明的小官拖进去,换了身衣服大摇大摆地逃出去了。
他武功极好,趁着夜黑风高潜进宫里不在话下,放在平日他想都不敢想,但如今心里分外担忧自家妹妹......等确认无事他自会向皇帝请罪。
黑色的身影在宫墙见穿梭,没发现一道盈盈白光一直追踪在他身后。
兖王一党既然想拉拢高家,一旦撒网自然不愿空手而归,在收到周伯为传信时就做了两手打算,如果对方配合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果不配合......多得是办法让他不得不配合。
因此高讷前脚刚逃出去,后脚就有人从牢房救走周伯为,并声张人犯逃跑,朝着宫里去了。
皇帝今夜留宋阙和姜成昭议事,北边不可一日无帅,高讷久困京城不少部将上书陈情,越是这样皇帝收回兵权的心越迫切。
卫公公快步走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
“......”
皇帝听完后却并未震怒,似乎早有预料:“让禁军布阵。”
于是就有了白光追着人跑的一幕。
江楼月感觉到这正是当初在勤政殿外阻止她进入,并破除了系统保护暴露她真身的神秘力量。
她老老实实缩回宋阙袖子里。
好在皇帝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解释说:“这是一位世外高人云游到京城时留下的阵法,高人算出皇朝有异象入侵,这阵法可以勘破世间邪祟。”
江楼月心中了然,所谓的异象应该就是承载阮姿尔母亲魂魄的玉佩,时空局当时无法立即回收,又怕玉佩流落在外生变,才安排了这么一位高人在皇城布结界,避免皇帝受害影响小世界整体走向。
江楼月:“......”但也不至于连自己人都防着吧!她可是被巡逻的侍卫追了半座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