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白藏挂完电话,也对着手机笑了下。
怎么说呢,蔺霁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刚刚的蔺霁或者这几天的蔺霁,都有点像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蔺霁给他的感觉,就像今天一样,是只顺毛小狗。
或许小时候还更加温顺一些。
他不由得想起暑假再次见到蔺霁的那刻。
蔺霁哪里还像只乖顺小狗,分明是条恶犬。说恶犬或许夸张了,但说暴躁易燃准没错。
这才多久,居然就又慢慢回到了以前。
还挺有意思的,蔺白藏想。
“你们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蔺柔边包饺子边说。
蔺白藏接电话她一直在旁边,也因为是蔺霁,所以蔺白藏没专门走到一旁去接。
“还行,”蔺白藏去厨房洗个手,重新回来拿起饺子皮。
师远擀着饺子皮儿,平和道:“听了半天,我才知道是蔺霁那小孩,之前就一直听你妈妈和你艾姨说起他,但说来我还没见过长大后的蔺霁,也不知道还和小时候一样不一样?”
师远是云城第二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平时挺忙的,很少能有完整的几天时间。
所以虽和蔺白藏隔得不算远,仅一个多小时的高速车程,却很少去他哪儿看看,平时也都是蔺柔去的。
不过蔺白藏都这么大了,他也无需像小时候一样去关怀他。
“以后他有时间,我就带他一起过来呗,”蔺白藏包完一个饺子,说,“让你看看他和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变化。”
师远笑起来和蔺白藏挺像的,他说:“你妈妈之前跟我说过,没什么大变化,性格还是乐呵呵的,样子也还是带着两个小梨涡。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他没小时候那么粘你了。”
“不过我刚刚看你俩通电话,感觉也不像你妈妈说的那样,这不还挺粘你的吗?”
蔺白藏听着“粘”这个字,感觉有点怪怪的,于是解释,“他没粘我,平时也不给我打电话,今天可能是他心情好。”
蔺白藏说的是实话,他和蔺霁平时电话打得不多。虽说蔺霁开始顺毛,但要赶上小时候的“粘”,也着实有些远。
其实蔺白藏也从来没想蔺霁一定得回到他小时候对他的那种态度,那很不现实。
他只是觉得现在的蔺霁有趣,逗着好玩儿。以前的蔺霁也很有趣,逗着也好玩儿。
都挺有意思,也都挺不一样罢了。
不管那样,是自己就行了。
“哦,行吧。”师远应道。
蔺柔包完最后一张擀好的皮儿,说师远:“老公,你能不能把皮儿擀快点?”
“没问题。”
师远收到信息,加快擀皮速度。
蔺白藏笑笑,幸福早已习以为常。
从观景点再往上几步,就到了山顶寺庙,寺庙里的人不多,人都在寺庙外聚着,因寺庙外有棵又高又壮的百年老树,树上系满了祈福许愿的红丝带。
蔺霁没有往树那边走,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和他一起的还有程澈。时恩川本来也没想往那边走,奈何抵挡不住周只只的粗鲁,被硬拽过去了。
程澈是个不需要许愿的人,不过去再正常不过。
蔺霁,是个不相信愿望的人,不过去也再正常不过。
他是从什么时候对许愿失望的呢?大概是十岁前刚许下一个生日愿望——爸爸妈妈永远在我身边陪着我。
许下愿望不久,艾胜男和蔺成功就出门做生意了,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一次,就更别提一直陪在他身边了。
作为留守儿童的日子里,蔺霁悟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给让己留下期望。只要不期望,就永远不会失望。
只要不失望,他就可以继续保持快乐。
蔺霁望着红树下虔诚的闭着眼的时恩川,嘴角微扬。有愿可许,也是好的。
“澈哥。”蔺霁喊。
“嗯?”
蔺霁问:“你说川儿会有什么愿望?”
他所了解到的时恩川,沉默柔和,善良漂亮,看似很容易接触,其实有着强烈的边界和距离。
就像他,和时恩川关系很好,但关于时恩川的一切,他得到的讯息并不多。所以他难以想象,时恩川会许下什么愿望,会和什么有关。
程澈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得到回答的蔺霁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就对了,我都不知道,更何况你。”
他仍然认为这两人关系不怎么样,相比以前虽有所改善,但赶上他和他俩的关系,还是差远了。
看着眼前的红树,蔺霁不觉又想起蔺白藏。
他,有没有在这棵树下许个愿呢?
如果许过,那又会是什么愿望呢?又会和什么有关?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拿出来。不因其他,只因山顶信号太差,同时也怕蔺白藏耳朵不好,老听不见他讲话。
时恩川和周只只许完愿过来,蔺霁问:“川儿,透露一下你许的什么愿?”
“呃……”时恩川有丝不明显地尴尬。
程澈回答蔺霁:“问什么问,说出来就不灵了。”
“啊?”周只只张大嘴巴,“那你们刚刚怎么不提醒我呢?我在那儿嚎了半天。”
蔺霁瞟了他一眼,“好意思说,吵得我耳朵都疼了。”
“怪我吗?我百十年不爬一次山,不许个愿我多不划算啊?”
“那也别这么高调行不行,你那愿望又不值得听。”
周只只眼里瞬间无光,“再见吧,绝交。”
“绝交就绝交,我又不跟你一块儿走。”
“行,你现在不跟我一块儿,晚上回去有本事咱们也不一块儿。”
两个人又开始小学生式吵架。
“不一块儿就不一块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好啊,蔺霁,你给我记住。待会儿下山天都要黑了,你可别害怕得哭出来。”
蔺霁冷哼一声,吹道:“长这么大不知哭为何物。”
周只只本来和蔺霁还并排走来着,听到他的话后迅速加快笨重的脚步远离他。
时恩川本来和程澈一起走的,这会儿被周只只拆散了。
蔺霁没心没肺地搂住时恩川,抬高音量说:“还是川儿好,情绪稳定。”
周只只回头给蔺霁飞白眼的同时,顺便做了个鬼脸。
蔺霁没啥情绪,时恩川倒笑了。他觉得大家都可爱,当然也可以说幼稚,可这些难道不正是他所缺少的吗?而他所缺少的,又仅仅只有这些吗?
蔺霁虽然和周只只吵架晚上回去各走各的,但真到了回去,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起。往返大巴车到学校门口时,天色已经擦黑。
蔺霁最不喜欢在黑夜里走路,周只只也早忘了白天斗嘴的事儿,一下车就走到蔺霁旁边,当然他也可能没忘记白天的事儿。
坐进回家的出租车里,蔺霁说:“今天我决定看一晚上的漫画,玩儿一晚上的手机。”
“我不信,今儿累了一天,回家肯定倒头就睡。”
“那是对于你,我可没什么感觉。”
周只只了然地说:“全身上下最嘴硬,你且看明天吧。”
回到家,蔺霁早料到是一片黑,他摸着熟悉的开关把灯打开,拖着死不承认的早已疲惫的双腿躺倒沙发上,刚躺下一秒又立刻弹起来。
爬了一天山,身上又脏又臭,还是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
去洗澡的前,蔺霁给自己点了个外卖,本来和程澈他们说在外面一起吃的,但因为实在太累了,就都散了。
几十分钟过去,蔺霁坐在茶几桌前吃着点的外卖,一个人很自在,想坐在哪儿就坐在哪儿,想怎样姿势就怎样的姿势,一点儿不顾平时蔺白藏的碎碎念。
蔺霁边吃饭边想找个好看的电视,然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下饭的,于是百无聊赖地把遥控器扔至一旁。先前觉得饿得很,这会儿吃上了,胃口又变得一般。
已经九点多了,外面早黑得不见影。整个房子里除了他吃饭的声音,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恍然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之前住校,节假日里室友走得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情景。
蔺霁停下来,往后一靠,手碰到一旁手机。看了眼手机,他忽地兴致一来,把手机放到桌上,拨通了蔺白藏的电话,开始边吃边等蔺白藏接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后,那边传来一道沉哑的声音,“喂?”
听到这个声音,蔺霁的情绪终于升高了些,“你这就已经睡了?”
蔺白藏打了个哈欠,说:“稳定作息,有意见吗?”
蔺霁笑着损他,“老年人不是觉少吗?之前在家里也没见你睡这么早。”
“你有意见吗?”
蔺霁说:“没有。”
蔺白藏手机放在枕边,开着免提,闭着眼睛说:“没有就挂了,困。”
“等等。”蔺霁忙说。
蔺白藏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蔺霁说,“你今晚真的不回了?”
蔺霁知道他是真的不回,但在蔺白藏说出挂电话的一瞬间,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似是在慌张中为了留下什么而口不择言。
“回呀,怎么可能不回,”蔺白藏拖着懒懒地嗓音说,“我现在从被窝里爬起来回去,你信不?”
蔺霁听笑了,说:“我信。”
蔺白藏:“我看你今天是爬山爬傻了吧。”
听到吐槽蔺霁也没回嘴,只是兀自笑笑,笑了一会儿,他停下来,喊了声:“蔺叔叔。”
“嗯,”蔺白藏应道,说,“笑完了?”
“笑完了,”蔺霁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蔺霁想了想,说:“你爬问青山时,有没有在那棵红树下许愿?”
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蔺白藏才说:“忘了。”
“忘了?”蔺霁说,“这怎么会忘呢?”
“就是忘了呗,”蔺白藏十分松弛地说,“老年人记性不好,你不知道吗?”
蔺霁执着地想得到答案,“你又不是一般的老年人,就一点想不起来?”
“我是二般的老年人,想不起来。”
蔺霁:“……”
老年式幽默,服了。
“行吧,白问。”
“怎么了,”蔺白藏说,“你许愿了?”
蔺霁:“没有。”
“真的?”
“真的。”
蔺白藏:“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我可不是什么说谎的人。”蔺霁自证优秀品质。
然而蔺白藏并不认可,他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说谎的狗。”
“蔺白藏,”蔺霁喊道,“你好好说话。”
蔺白藏笑道歉,“不好意思,有点困了,忘了电话那边是人。”
“你……真是……困死你得了。”蔺霁憋气道。
蔺白藏逗着蔺霁,觉得格外有意思,“那在困死前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面好吃吗?”
蔺霁挑眉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吃面?”
蔺白藏翻了个身,说:“滋溜声这么大,不知道都难。”
“哦,”蔺霁点点头,慢下嗦面的动作,“那我低调点。”
蔺白藏笑道:“低调也没用,再小我也能听见。”
蔺霁哟了一声,“六耳猕猴呀。”
“谬赞。”
“对了,”蔺白藏说,“建议你以后点外卖别点面。”
“为什么?”
蔺白藏十分自信地说:“因为没我做的好吃。”
蔺霁笑了,“你怎么知道没你做的好吃 ?”
“那有我做的好吃吗?”蔺白藏稍显认真地问。
蔺霁认真思考了下,又吃了口面品尝了一下,片刻后得出答案,“是没有。”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点的,不是我自己做的?”
蔺白藏轻轻笑了声,说:“你自己煮的面能吃下去两口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吃这么久?”
“啧,你瞧不起谁呢?”蔺霁超级不满意这回答。
“你想多了,没那意思。”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