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护短尸族教师的面贬低他的学生,人格侮辱、精神打压、全方位否定……他还在这就不把小濯放眼中,可想而知,当年年幼人格不健全的孩子面对的打击只会更多,精神暴力、身体暴力轮番作用在那瘦小的抱起来跟火柴一样轻飘飘的身躯上。
那还是个孩子啊,难怪小濯当时那么迟钝。脑子下意识保护身体,屏蔽外界刺激,支撑整套心理系统度过漫长的受折磨的童年。
得多么痛苦身体才会停滞生长,保全自己……
没他膝盖高的小濯清醒后在找他,豆丁大的孩子,被关在不足一平米的铁笼子里,把梦境当真找短暂陪伴自己几个时辰的陌生人。
洛童无法想象,他该有多绝望才会选择把对普通人来说堪称荒谬的梦境当成现实,执拗地相信那么多年。
洛老师呼吸乱了,他的脑子自动浮现出小濯回去后遭遇的虐待。
畜生拿电流电他,电一个还没膝盖高火柴棍似的孩子,饿着他,喂他吃乱七八糟的药、打各种没经过测试的针、看他疼得在打滚,看他流泪,听他哭着承认自己错了再也不把梦境当真。
畜生还、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把孩子治好了。
不可原谅,对孩子放下滔天大罪,他当年翻遍整个学院里找不到的罪魁祸首原来就是你啊。学院里自那以后对所有教师重新考核,确保没有孩子遭受到任何伤害。
一边是见到受难孩童自我反思的育儿园,一边是加害于懵懂孩子的恶劣犯罪份子。
绝对不原谅!!孩子是底线!是未来!是神圣不可冒犯的土壤!!
猛烈的青光无风自燃,洛老师反手摸上庚子濯的脸,偏头摸了摸,温柔地笑:“在这等我,我马上解决。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以后都不会有了。”
庚子濯乖巧地应着,直起身给洛童腾出空间。
看着他家童童拉下脸,冷笑,如一颗流星砸向对方,战争一触即发。
童童先前说,有些问题要当事人亲手解决,手刃敌人是拨乱反正还内心安宁的机会,他人不要轻易插手。他不懂,可他现在好像有些懂了。
高纪生带给他的伤痛,早在经年累月的岁月摩擦中溃烂,他以为不会好的伤口,在童童比他更生气时结痂了,不痛了。比起自己,童童更需要亲手抓住高纪生。
洛童才是那个需要手刃敌人的受害者。
庚子濯长到锁骨的发被爆破的光浪吹得凌乱,他立于废墟中望向打斗中的心上人,眼里化不开的柔,其中泛着一丝不经意察觉的心疼。
他们之中,陷于那场无法拯救童年庚子濯梦魇中的人,是洛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他们之间,洛童看似掌握了主动权,像世外人冷眼旁观人间发生的一切。可真如他想的那般吗?尸族教师为何会对保护幼崽有如此深的执念?那只是人类幼崽,他有必要救吗?他救了又能活多久?
人类寿命于灵修不过弹指一挥间。
高纪生说得没错,灵修的主业是求仙问道,其他的皆是因果阻碍,可洛童早被困在那场无法拯救幼崽的因果里,数十年。
所以才会在看到自己的瞬间,丧失理智贸然靠近。
所以才会以身犯险,肉身迎接天雷。作为教导多年学生的尸族教师,他难道不知道正确迎接天雷的方法是什么?怎么可能,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但同样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实力,即便旁门左道,即便以身犯险,他都要获得更多的实力。
洛童,把当年的遗憾,怪罪在自己实力不足上。他对实力的渴望,对幼崽过强的保护欲皆是证明。
庚子濯是因,可洛童才是那颗果。执念过深的人,才会影响天道,三千世界里准确选中这颗含有他的星球降落。
庚子濯未曾奢望过找洛童,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他清醒地知道那是黄粱一梦,他需要这个梦支撑他走过半生,他需要欺骗自己才能活下去,他原本的计划从未加入过洛童这个因素。
可童童自己不知道。
自见自己第一面开始,童童就脱离世外人这个旁观者视了,他做了许多没有必要的事,他和自己一起救下了一车孩童,他把妞妞唐可小海纳入了保护范围,甚至检查队那群刚成年不久的年轻小伙都在洛童的名单里。
他哪里是好为人师传授格斗技巧,他分明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当年的遗憾,他想视线范围内再无当年的茫然。
勇勇的事给庚子濯敲响了警钟,更给童童敲响警钟,他开始放灵识在庚子濯身上。
童童在有些事上过分谨慎。想到这,庚子濯露出些许无奈宠溺的笑,轻柔抚摸左手腕。即便在与神阶期魔族打斗的现在,童童仍要留一抹灵识在他身上。
修炼到后期,褪去稚嫩、体验到实力在握滋味的庚子濯,对洛童的善良和强大有了更充分的了解。
他家童童,把无法控制的跨结界灵魂出窍意外,包揽到自身责任上。
强大的心理素质令他从不畏惧挑战,他迎接挑战,不够强那就再强些,不够全面小心那就再小心些,犯过的错误不再犯,遇到的险境奋力拼搏,生命力旺盛得令他望尘莫及。
高纪生这种只会欺负弱小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道心稀碎的邪修,哪里会是童童的对手?
巨大的爆破声中,青光中的身影巍然屹立茫茫天地间,手指为剑,指向废墟中狼狈的灰影。
他背后的灰色神像被符咒幻化的青光缠绕成粽子,不得动弹。
“你可知罪?”宛如判官,他清越的声线直叩灵魂。
高纪生撑起身子,眼镜腿和其中一只镜片不知道飞哪里去,镜框耷拉于鼻尖,他一抹嘴边溢出的血,战斗中弄脏的白大褂早已染成灰色,不介意多几处红。
他抬起头,大声叫:“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错的明明是这个世界!”
“我父母被舆论暴力逼死时你们在哪?我妻子肝癌晚期时你们在哪?我女儿不肯吃药,大医院都不接她治疗时你们又在哪?我就活该,我就命贱非得任由这个世界对我攻击不得反击吗?是这个世界先对我不公平,先把我的幸福夺走,我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有什么错,我没错,变成这样都是世界的错,都是你们的错。”
“要是你们再出现早些,解决到这些难题,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到现在这种地步。”
高纪生倔强地抬起头,叫嚣命运对他的不公。
“你很可怜是吧。”洛童面无表情,手指转向从未参与这场战斗乖乖站一旁的庚子濯身上,问:“那他呢?他们呢?”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么对待?”
“命运对你不公,那你对别人公平了吗?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委屈,你受了委屈受了伤害,你跟命运反抗去啊,你把气撒到无辜人身上算什么?”
“怎么,你没这个本事吗?也是,只会欺负没有反抗能力婴儿的懦夫,能有什么本事,你的报复就是暗中研制病毒折磨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再拿研制出来的成果,去欺负那些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普通人,哦,把他们制成丧尸之后,拿你的招魂幡炼化,供你那破邪像吃了他们,然后骗自己他吃的不是人,吃的是丧尸,是本来就死掉的人类,以此维护你那可悲的自尊心吗?”
“你真是突破我对世界的认知,怎么会有你这么理所当然伤害别人、反过头怪世界伤害你的人?他们变成丧尸不是你害的吗?变成丧尸还要供你修炼,你就这样一步一步踏着别人的尸体走上高位,坐下来还得说一声别人活该是吗?”
高纪生张大嘴巴,沉溺在伤痛中的他似乎未曾设想过有人会对可怜的他进行如此犀利的指责:“我……我没想过伤害实验体,我只是研制治疗我女儿病毒的药。”
“但你就是为了你的女儿令他们的童年活在了伤痛之中,这是事实。你无辜?出生在实验室保温箱里的他们不无辜吗?”
“你拿他们研制药物,你好好对他们了吗?你没有,你不把他们当独立生命,践踏侮辱肆意伤害,你还一堆理由,你女儿不接受你的药物难道不是因为你方式有问题?她从小就只有这群朋友,你在她朋友身上施加伤害,最后反过来要你女儿吃下伤害她朋友得来的药物,你神经有问题吧你。”
“畏畏缩缩找不出真正的凶手,转头把还未出生的他们当成你报复世界的桥梁,呵,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只有拖着才会挥刀向弱者。你就是这个这个怯懦的弱者。你真恶心。”
洛老师说爽了,捏了个比人大的能量球,冷酷地往前送:“拜拜了您咧,再也不见,你这个垃圾。”
令大地抖三抖的神阶期凝聚能量,轰隆砸向废墟黑影中。
“童童,小心!”
天摇地动间,能量反弹,差点把洛童砸了个狗吃屎,庚子濯拉了他一把。
洛童黑下脸,指指点点:“这什么,这是什么?!!庚子濯你说说看这是什么??”
庚子濯低头不好意思,仿佛是他犯错般弱弱地说:“这是界灵的结界,童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