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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似乎已经听不清米歇尔母子惊慌的喊声,对着冷清的月色绝望地笑了起来。
倘若凭借死亡,我可以徜徉在你身边,永不离去。
倘若凭借死亡,我可以继续述说你的故事……
倘若凭借死亡,我可以蜷缩栖身于你的回忆之中,甚至不必再对你有所碰触,不必再吐露有关你的片纸只字……
克洛伊又对米歇尔露出了纯真无瑕的笑容,主动松开了手。
凯瑟琳从四米高的楼上往后倒,摔在提前架设好的软垫上,来回大概摔了十几次后,坎皮恩大发慈悲地宣布结束,还顺便感叹了一句——“为什么你跟着我,总是在跳楼呢。”
凯瑟琳累得浑身酸痛,她瘫倒在软垫上,手放在眼睛上遮着阳光。想起拍藻海无边的痛苦经历后,她生无可恋地说:“可能你拍我悲惨的时刻最有灵感吧。”
“简,我听说在原版的法国电影里,克洛伊根本没死……你这样安排,是因为从泰坦尼克号后,你就经常想看她从高处往下跳吗?”戴恩·德哈恩对坎皮恩悄悄地这样说,然后又被拍了一下,坎皮恩一脸严肃:“胡说八道!”
不过坎皮恩也清楚:美好的东西在面前亲眼消散,总是令人难忘的。尤其是像克洛伊这样的女孩,她在脆弱中孕育坚强,理智中之下却有着疯狂的底色……毁灭她是一种极度悲剧的感官刺激,她的死亡能让她变成扎进观众心里的那根针,纤细无比,却又痛彻心扉。
……
“事情就是这样,从那之后我和米歇尔再也没有私下聊过天了……不许笑!我相信你会安慰我,我才跟你说的!”凯瑟琳讲完后,看着薇诺娜抽动的嘴角,顿时更委屈了——她又能给谁说呢,告诉妹妹的话她不好意思(对安妮,她有偶像包袱),告诉安吉?那不就是找死。告诉格温……坏了,那全世界都会知道她失恋了。
想发疯让世界毁灭的话,倒是可以告诉莱昂,哼。
但薇诺娜还是忍不住笑。凯瑟琳轻轻锤了她一下,薇诺娜喝了一口茶说:“对不起,但我想起我当年客串的那集老友记,‘椰子壳的撞击声仍然在我的耳边环绕’……我觉得我还是很明白爱上直女的痛苦,起码我演出来了。现在你也可以演了是不是?”
凯瑟琳被她的描述转移了话题,本着学习的态度认真问她:“那你当时怎么诠释的?教一下我,可能用在克洛伊上正合适……等颁奖季结束了,我还有大半个月才杀青呢。”
“……你忘了我和安吉丽娜拍过吻戏吗?那段时间她真的有点太疯了。”薇诺娜捂着额头,被凯瑟琳这种随时随地学习的精神给累到了,“她白天拒绝和我对视,不和我一起吃饭聊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自残,让我简直提心吊胆……”
“她又自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要去骂她!”凯瑟琳跳了起来,显得相当气急败坏,但薇诺娜动也没动一下,熟练地冷笑一声:“不如顺便把你泡不到菲佛然后失恋的事一起说了?她一定会对你非常亲切。”
凯瑟琳乖乖地坐了回去,薇诺娜安抚地摸了下她的脸颊,满意地继续回忆。
“有天晚上,她打电话告诉我要来我的房间,我刚同意,她就进来了,原来她就站在门外只穿着内衣(凯瑟琳发出酸溜溜的哼声,又被薇诺娜拍了一下),然后我们排了一个小时的吻戏……如果不是你和莱昂当时闹离婚,让她的兴趣转移了,我不知道她还会做什么。”薇诺娜摊手说,看上去对移魂女郎的拍摄经历,还痛苦得记忆犹新,“我得说,我当时拒绝你也是因为有点害怕你也变成这样。但我感觉,你和玛切琳的存在让安吉冷静下来了。”
“我可真是荣幸啊,那为什么我让她和布拉德分手,她也不干呢。”凯瑟琳嘀咕说,脸上仍然有很深的郁闷不解,“而且为什么我总是喜欢上这样类似的女人。”
即使已经过去半个月,她想起那次在拖车上和米歇尔·菲佛谈话,仍然觉得脸庞在燃烧——她真的从未碰到这种被直白拒绝的事情,早知道她就不说了。
薇诺娜想了想,没头没尾地冒了一句话:“我的一个表妹去年考上了剑桥大学。”
“啊?”话题跳得太快,凯瑟琳迷茫了。
薇诺娜继续说:“她的父母给家族里的每个人都发了邮件,包括我,不停分享他们的快乐,念叨这件事从去年念叨到今年。”
“上剑桥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吗?”凯瑟琳认真问道,“你表妹的父母是亚裔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因为读完一所好大学对有些人来说,一辈子也没有比这更大的成就。但对你而言,这只是你伟大的成就里小小的、完全不起眼的一片啊。”薇诺娜耸耸肩,声音似乎是故意冰冷下来,甚至有些尖利凉薄,“不过虽然我不了解全部,但我认为……凯茜,你的亲人里很少有这样为你的成就如此自豪的。你一直在索取很多爱,这也是为什么你永远会爱上年长且具有母性的女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完全不会嫉妒你,有时候你甚至让我觉得可怜和心痛。”
凯瑟琳已经很少有这样被刺痛的感觉了。如果是从前,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薇诺娜(如果是莱昂说的,那她怀疑莱昂没办法活着出门),她一定会大发脾气。
但凯瑟琳还是有点恼火:很少有人敢这样挑战她的神经了,就算是薇诺娜也不能这样说她,何况她现在心情不好——所以她不高兴地亲了一下薇诺娜。
但薇诺娜没有拒绝,反而懒洋洋地回应了她的吻,只是在凯瑟琳拉着她,作势要去卧室时,才轻声警告说:“我非常贪心的,凯瑟琳,你清楚我会过于苛刻地要求一切。我对你纵容,是因为我们还在界限之内,你是我的挚友和救命恩人,我可以为你做很多别的付出……”
十多年的相处,她已经太依赖凯瑟琳了,想到友谊永远如此稳定,才能保持情绪平静,而不是像她曾经的恋情那样凋零,最后相逢陌路。所以薇诺娜继续说:“我还没和女人上过床,所以这和恋爱结婚的程度也差不多了。但如果和你恋爱的话,我既不能容忍出轨,也受不了分离的焦虑——这些你都不可能给我,不要以为就算我没有安全感也不会发疯,我只是这几年脾气才好点而已。”
凯瑟琳极其——极其不情愿地松开薇诺娜柔软的腰。她凝视薇诺娜比她更瘦弱的身躯,觉得这里面反倒孕育了巨大的能量。是啊,她都忘了,薇诺娜可是和约翰尼·德普恋爱订婚过好几年呢,大家曾经的精神状态都十分堪忧。
凯瑟琳有好几年没这么缠她了,薇诺娜怀念又害怕地说:“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难过。难道你就没有失恋过吗?”
“没有啊,从来没有任何人拒绝过我,我是说真正的喜欢,不是随随便便的约会……除了菲佛——哦,现在还有你,对了,你甚至拒绝我不止一次,我感觉我的魅力失效了。”凯瑟琳的嘴角垮下去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看她又在装模作样,薇诺娜捂住了她的嘴,气恨恨地说:“我现在觉得你有一点活该,我后悔来安慰你了。”
“你好残忍,”凯瑟琳大叫说,“你才说了你爱我的!”
薇诺娜忍无可忍地仰头翻了个白眼:“我还不了解你吗?你现在似乎很爱米歇尔,为她的婉拒悲痛欲绝,但下一秒你就能爱另一个,只要她足够漂亮,温柔,成熟,并给你回馈……没错,就是我,我太好了,所以我拒绝你也非常合理——你睡不到菲佛就拿我当替代品,实在太过分了。”
“我花心得有这么明显吗?”凯瑟琳认真地询问,很明显脑子里在转一些鬼点子。
“有什么关系?你交往的那些自大的男人们就算发现了,也几乎永远不会承认。”薇诺娜呵呵一笑——就像汤姆和莱昂,他们怎么能承认凯瑟琳花心呢,必须觉得凯瑟琳只是年轻太爱玩而已,心里还是有他们的,这样才能好受,“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了,因为你根本不会难过多久。”
薇诺娜看的很清楚,凯瑟琳就像是一条强悍的母龙,脚下永远死死踩住她珍视的,一直捍卫着的财宝,但却不一定明白她在保卫什么。她也许是混淆了母爱和姐妹或者友情,但是倒也无所谓,她有这个将错就错的资本,何况在凯瑟琳心里,也许认为得到爱就行了,不必去细分是什么爱。
凯瑟琳沉默了好一会儿,懒洋洋地说:“是哦,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像本一样接受度那么高的。”
谁?本??本·阿弗莱克?
“…………格温知道吗?”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后,薇诺娜问道(知道,凯瑟琳故意甜甜地笑着说,格温还鼓动过我和本约会呢……不过你先别告诉她),“戒指是他送的?”
“你们都快进到订婚了我居然还不知道!”薇诺娜勃然大怒,凯瑟琳委屈地反驳——只是收了戒指而已,薇诺娜忍不住质问,“那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不然你为什么要收?现在你还觉得菲佛拒绝你不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要知道虽然菲佛拒绝了我,但是如果她在成片里出彩的话,我甚至还要努力给她公关奖项!”凯瑟琳叫起来,“难道我不是全世界最善良最漂亮的女孩吗?我太无私了!”
“你回伦敦之后少跟格温混吧,”薇诺娜诚恳建议说,“你现在说话都像她的双胞胎了。”
“我听到了我的名字?”格温拿着戒指走过来,恋恋不舍得放在凯瑟琳手心,抱怨着她的订婚戒指比这小,然后问道,“你们刚才在干嘛?还有,到底是谁送的戒指?”
凯瑟琳心虚地不说话。薇诺娜心不在焉地说:“在聊天。”
“胡说,”格温妮丝语气严厉起来,像在批评自己的女儿淘气,“什么聊天能让你们的口红消失?”
薇诺娜看格温装傻充愣的样子,挑了下眉毛,冷笑说:“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满足你……”
格温妮丝立刻吓跑了。薇诺娜靠回凯瑟琳身边,凯瑟琳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说:“你想看我的奥斯卡战袍吗?每次一想到它有多漂亮,我就能无视我为了穿进去所以咕咕叫的肚子了。”
要知道,凯瑟琳这半个月又拍裸戏又要走奥斯卡红毯,为了塑形,为了在镜头和闪光灯面前展示最好的状态,她最近虽然算不上是靠空气活着,但也差不太多……而她一节食就想疯狂做.爱,可能是因为在一方面失去的,就要在另一方面得到满足。
想到这里,她给本发了个消息,让他在明天晚上的名利场派对结束后来找她。
薇诺娜站在这条美得让人目光久久停驻的月光鱼尾裙面前。这是去年九月奥斯卡人道主义奖的名单出来后(是的,从公布到颁奖隔了半年),阿玛尼先生为凯瑟琳量身定做的奥斯卡战袍。
在过去的多年,凯瑟琳虽然偶尔在某些场合会尝试别的品牌,作为合格的代言人,她出席奥斯卡时永远是范思哲为她定制礼服。现在长达七年的合约结束后,凯瑟琳也没有续约或和别家签约的意愿——她不需要代言也可以随时拿到最新款的礼服。
“阿玛尼这两年下血本了,”薇诺娜感叹说,“我记得去年他们才开始做礼服高定吧?怪不得这年颁奖季直接找上你,毕竟你是最好的广告……告诉我,为了让你穿上它,他们花了多少钱。”
“我忘了,可能就是包红毯费用,还赠送了礼物?不过我对送来的香水没什么兴趣……我觉得还不如他十年前出的。”凯瑟琳坦白说,“应该给的不多,毕竟那几套都确定送我了。”
好莱坞的一线要借阿玛尼的高定当然一点也不难,但像凯瑟琳这样免费拿走几套礼服,品牌方还要支付她上红毯前造型和交通费用的“倒贴”行为……但这是凯瑟琳,学院今年还给她预定了小金人,她的公关跟任何品牌打招呼,都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薇诺娜抚摸着由水银丝绸和欧根纱熔在一起,散发液态金属般光泽的裙身,觉得这条裙子几乎就像油画里流动的月光——她松开手,光滑的裙面像溪流般从她手中优雅滑落。
女星很难不着迷于华衣美服,所以薇诺娜欣赏了五分钟后,才想起打电话逼问本订婚的事情。结果本居然胆敢用惊喜的语气问她:“凯茜告诉你了?她是不是想答应了!”
“你想得美,”薇诺娜发出一声让本的太阳穴都尖锐一痛的哼声,“我只是想知道马特的反应。”
“马特能有什么反应……”本语气飘浮,显得很心虚,薇诺娜立刻说:“胡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做事什么时候会瞒着马特?”
本只好把马特那天的悲惨情况挑了一部分告诉她——他可不敢得罪凯瑟琳的“女友”之一,万一她们在凯瑟琳面前说坏话怎么办……他可不能又犯莱昂犯过的错。
薇诺娜挂断电话,觉得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