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赶得上,但她期待很久了,虽说以她的年龄大概都不能看这部电影。”
汤姆的肢体语言看上去更加放松了,他温和地说:“这是小事,当然都可以安排。说起来,凯茜,我原本以为我能见到的你会为现在取得的成就更骄傲一点。”
凯瑟琳有点迷惑,但还是说:“谁叫我面对的是汤姆·克鲁斯呢?如果我在星战中的重要程度就像你对碟中谍一样,如果我是那艘大船里获益最大的人,那我当然可以骄傲得每天在所有人面前都昂着下巴——但既然你都没这么做,一直这么对所有人谦逊友好,我自然也不会。当然,也许就是我有点胆小吧,我想我无论取得了怎样的收获,我仍然很容易为未来的职业前景而焦虑。”
她脱口而出说到最后一句时,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交浅言深,于是赶紧散去了笼罩在脸上的愁绪。
“这不是胆小,这是谨慎。我认为谨慎是我们这个行业最欠缺的品质之一,毕竟电影是一门需要狂热与灵感的艺术,本身就与谨慎背道而驰,但过于狂热又会让这门艺术走向闭塞和毁灭。而且,你认为我就有完全的职业保障,从没有焦虑过吗?在好莱坞,没有人会真正具有这种安全感,重要的就算跌倒也要有忍痛的耐心,和爬起来的决心。”汤姆并没有介意,而是看上去相当耐心冷静地安慰和劝告她。
凯瑟琳有些震惊,一是因为他说的话(如果克鲁斯都缺乏对未来演艺生涯长久保障的信心,那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了——她现在这点成就在克鲁斯近二十年的票房神话前算得了什么?),二是因为这是克鲁斯好像第一次在戏外也脱离了他完美的外壳,不再使用他标准的笑容,对她吐露了一点不符合那个有权有势的巨星会说的话。
“谢谢,你的话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她也认真地说,“我会永远记得。”
“但我大概也猜得到比起你的事业,你现在真正在愁什么。要我给你介绍好点的律师吗?”汤姆突兀地问道,凯瑟琳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然后听他说了几个人名——凯瑟琳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丹尼斯·瓦塞尔?我知道他。”
她当然知道他,因为他就是莱昂律师团里相当重要的一员,不知道和她的律师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多少回合了。凯瑟琳太清楚丹尼斯了,《镜报》称他为“美国最可怕的离婚律师”,在好莱坞为无数对有离婚诉讼需求的明星打官司,连斯皮尔伯格十年前离婚时都是他经手的,但凯瑟琳倒是不知道丹尼斯也在给汤姆·克鲁斯服务。只不过丹尼斯显然在他们的婚姻诉讼里有点无从下手:她和莱昂没有孩子,没有婚前协议,财产和名望势均力敌,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想离婚一个不想离——丹尼斯之前的脏手段基本都是用在逼另一方带尽可能少的财产离开的,但问题是这场官司里,不想离而且不怎么在乎财产的那个人很不幸是他的客户。
而且说起来,她的律师也不差,她毕竟在英国人脉比莱昂广,所以请的是之前负责安德鲁王子和查尔斯王储各自离婚案的著名律师菲奥娜·沙克尔顿,她有着堪称全伦敦最昂贵的收费标准,战绩也很惊人,只不过面对这场官司时少有地和丹尼斯一样束手无策——他们这个类型的离婚情况实在太少见了,除非有一个人彻底改变主意,否则很难出现转机。不过菲奥娜非常懂女性心理,所以凯瑟琳现在每次和菲奥娜见面做咨询,纯粹当在见心理医生一样舒缓情绪,虽然这个心理医生明显有点太贵,但好在她也不缺钱,烧一两百万律师费就当释放她奇怪的购物欲吧。
“那更好不是吗?也许这就是突破口。当然,你现在如果觉得不需要也没关系,只是需要时再告诉我也行。”汤姆表情虽然很轻松,但凯瑟琳还是决定不麻烦他了:这个人情欠得太大,她未必还得起。
“谢谢你,但有可能最好的律师就站在我面前,”她用汤姆那部律师电影糖衣陷阱开玩笑——说起来糖衣陷阱当年还给霍利带来了一个奥斯卡女配提名呢,“他就是心里充满正义的米奇·麦克迪尔。”
看到汤姆被她逗乐,凯瑟琳也开心地对他笑了一下——说起来,比起六年前糖衣陷阱里的他,汤姆现在依旧无可救药地英俊,唯一的变化也只是面庞线条更加英朗,气质更加冷静成熟。她打量着这个全世界最大的明星,突然有一种奇异的虚无感:十年前她在好莱坞还默默无闻时,他的名字是她和其他无数人需要仰望的对象,她曾经在无数人艳羡和嫉恨的口吻里听到他,十年后一切似乎依旧如此,他崇高的地位岿然不动,好像可以与天同寿,永远这么长久地红下去。
她突然想起去年和克里斯蒂安·贝尔的那场无意间谈到汤姆·克鲁斯的谈话——贝尔说他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希望所有人认可的友善,但他的眼睛后面空无一物,令人不安。
可是想让别人都喜欢自己,好像也没错呀。凯瑟琳这样想,她曾经也希望能这样,可是从一开始在她母亲身上就没有如愿以偿——而且连汤姆·克鲁斯都做不到,她就更不可能了。她只能做好自己,至于别人怎么看她?管他呢,也许她做得越好还越招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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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摩洛哥的夏天简直热到发狂,即使是八月下旬才来到摩洛哥的凯瑟琳,也被热得头晕脑胀。这是有对比的,因为八月初,全体剧组都还停留在英国的萨里郡,天气凉爽,那时候凯瑟琳周末可以直接回伦敦休息。但在这拍完了一场重要的森林战斗戏份后,剧组就要转战摩洛哥,开始拍摄最重要的角斗场了。
本来已经为了出演电影瘦了四十多磅的罗素·克劳,刚在这次森林战斗拍摄里又受了不少伤,脸上还带着缝线就来到了摩洛哥,每天都忍不住咒骂天气,然后和大家疯狂开玩笑打气,虽然有次喝醉了又差点开始打人。正因如此,剧组虽然仍然有高压气氛,但大家都不算紧张。何况导演雷德利·斯科特虽然爱骂脏话,但一般语气平静地骂完就完事,他的情绪非常稳定,任何天大的事在他面前好像都能解决,比如电影才拍了一个月,重要演员之一奥利弗·里德就去世了,他一边自己嘟囔脏话一边冷静地紧急修改剧本——之前凯瑟琳还觉得碟中谍续集片场每天改剧本肯定让人焦头烂额,没想到自己也碰上了(只不过雷德利·斯科特不会骂她)。角斗士的剧本在开拍后也没有完全定下来,有时候她和杰昆·菲尼克斯要是想改他们俩的对话台词都行,幸好在剧本之外,其他的环节仍然井然有序。
今天罗素拍完了和老虎搏斗的几场精彩刺激的戏后(凯瑟琳第一次看到五只真老虎被拉到角斗场现场时震惊了,她以为雷德利·斯科特会选择用特效),他显然已经累得有点要发疯了。在凯瑟琳穿着齐全的礼服,换言之就像在蒸笼里一样路过时,她还看到罗素在对着镜头扮鬼脸,说着什么:这就是骗局,你们这些观众被耍了!这就是好莱坞的圈套!连平常不怎么爱笑的杰昆都在他身后哈哈大笑起来。
凯瑟琳回到服装村旁。这次她没用剧组配的拖车,而是专门从伦敦把她买的豪华拖车跨海运过来。太热了,她在突尼斯拍星战的时候也没有热成这样,何况星战的塔图因取景地里她的戏份是乔装成侍女,衣服相对简单,不像现在——平心而论,这套服装还是很好看的,橄榄色的天鹅绒刺绣织金曳地长裙,浅金色的袖口用镶珠手环束紧,配黑黄两色丝绸披肩,光泽的裙面垂下条纹相间的绉纱饰带,这次她也把安妮带过来在剧组实习了,安妮对这套衣服赞不绝口。但在炎热的角斗场坐了一天后,她感觉自己要被这套衣服腌入味了,何况她身上的首饰也不少,束发的两层月光石发环箍得她头疼,脖颈上那条玛瑙绿松石项链戴久了已经完全失却了珠宝的冰凉气。
凯瑟琳一把摘下双手的好几个戒指,舒缓地喝了一口鲜榨果汁(虽然糖分很多但由于天气太热她的体重已经在掉了),然后对杰奎琳说:“其实这些都还挺漂亮的,但我很难想象,这戒指居然是雷德利·斯科特随便在摩洛哥的街边古董店上买的——雷德利真的很有品味,等杀青了,我要带走作为纪念品。”
化妆师和她私人的造型师拿走了那套看上去仍然漂亮,但已经充满“味道”的礼服后,凯瑟琳舒适地躺在拖车阴凉的长沙发上,撑着头问:“杰姬,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有事要说。”
杰奎琳清了清嗓子,表情丰富说:“吉赛尔下午给你打了个电话,但你在拍摄,当然不可能接到,她说希望你有时间的话回她一个电话——在忙的话不回也没关系。”
“你怎么这个表情,”凯瑟琳困倦地问,“她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吉赛尔没说,但我大概也知道,”杰奎琳语气谨慎,“因为我给艾玛打电话过去让她打听了一下——她说莱昂这几个月在追求吉赛尔。”
凯瑟琳本来疲惫得快要睡着,此刻立马来了精神。她也懒得算时差,直接拨了过去,反正这个时候洛杉矶应该是白天,果然,吉赛尔很快接起了电话,而且确实是为了莱昂。
“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完全不用管我,”凯瑟琳直白地说,“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就是有点困惑,”吉赛尔难为情的声音响起,毕竟询问追求者尚未离婚的妻子实在很奇怪,不过吉赛尔随着事业起步,她也比之前自信多了,知道凯瑟琳不会为此生气后就问出了口,“莱昂很温柔,也很有趣,我明白世界上为什么那么多人爱他,为他着迷,但我总是有点担心一些我自己也不清楚的事。”
凯瑟琳真的心动了。她真想劝吉赛尔接受莱昂的追求,因为像吉赛尔这样虔诚的基督徒是不能忍受自己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的,所以为了吉赛尔,莱昂也许就会愿意离婚——
但她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她不想为了自己,就哄骗比她还小,现在还不到二十岁的吉赛尔去跳火坑——好吧,对她来说是火坑,但对吉赛尔来说未必。
“做你自己就好了,不要惯着他。不要太心疼他,他非常精明——他所有的幼稚都放在了他不需要精明的地方,所以实在不必担心他受了什么罪,因为他有一分痛苦都会说成十分。”凯瑟琳坦诚相告,尽量控制住了自己语气里的讽刺,“当然,他也的确可以做到很温柔,很迷人,很值得你去爱。所以这只是你自己的选择。”
吉赛尔低声说:“我还在犹豫。而且我现在甚至还没有和我的男友分手。”
凯瑟琳噗嗤一笑:“是吗?亲爱的,这在好莱坞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事,因为你值得更好的,哪怕没有莱昂,这个可怜人无论如何都会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