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竹紧跟着回到了军营,在没有惊动军中众人的情况下,将郁青送到军医那。
男女有别,叶宁竹退出了营帐,在外忍不住焦急地走来走去。她不敢告诉白桃此事,因为白桃来了一定会哭个不停。
叶宁竹明明心里乱成了一团,却还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有的事,他都需要等郁青醒来后才能问。
她从未觉得这一夜如此漫长,直到天微微亮时,军医急急忙忙走出来汇报道:“郁副将已经醒了。”
叶宁竹冲了进去,看见郁青强撑着想要下床,立马呵斥道:“不要命了?!”
她走过去瞪着郁青,替他在身后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确认郁青的伤都处理好了后方才道:“我没告诉白桃,但也瞒不住。”
郁青捂着胸口咳了一声,哑声道:“又要听她哭了。”
“既然知道她会哭,就别受伤。”叶宁竹道,她凝视着郁青,咬了下唇犹豫地问出声:“苏鸿煊呢?”
郁青脸色变了变,捂着胸口的手逐渐攥紧,在床上狠狠一砸道:“殿下,我……”
他的神情之中充满了自责,叶宁竹好像猜到了什么,却不愿意相信。
“你说啊,他人呢?”叶宁竹重复问道,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与将军留在城内,原是想要引爆火药,可谁料出了意外,前方的火药迟迟没有被引爆。”郁青自责道,“是将军说他去前方看看,可是刚去没有太久,我只听见了火药炸开的声音。”
可直到敌军的身影映入眼帘,他都没有等到苏鸿煊回来。
他听见经过的士兵们谈论到方才那场爆炸,听见他们说起在熊熊大伙散去后,留在城内的一具焦尸。
城中的人早就被转移走了,只有他们两个与敌军的人。
敌军不知道那是谁,可他知道。
“你查验过了吗?”叶宁竹颤抖着声音问。
她不信苏鸿煊会这样死掉,可直到看见郁青从身上拿出来了一段红色的穗绳,根部还有一颗玉珠,叶宁竹一下子捂住了嘴。
她送给苏鸿煊的那一个同心结上,绑着这样的穗绳,还有她珍藏许久的玉珠。
她抬起手夺过郁青手里的穗绳,将那绳上的玉珠翻来覆去查看一番,可每一个痕迹都证明了,这就是她送给苏鸿煊的东西。
苏鸿煊说他总是随身携带,不会离身片刻。
“怎么会……”叶宁竹哽咽出声。
如果是别的物件也罢,她都可以说服自己那不是苏鸿煊,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她该怎么样说服自己,这个只是苏鸿煊不小心掉落在那,他并没有出事,而是在某个地方暗暗观察着一切?
叶宁竹将玉珠攥进手心,任由其在手心中留下了重重的印子。她失了神,哭又哭不出来,可心底的难过却又是真的。
郁青想说些什么,可于事无补。他知道叶宁竹此刻该有多难过。
叶宁竹留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途中遇到了沈昭和沈珞,但却连搭理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沈昭察觉出来了她情绪的不对劲,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直到和沈珞一起见到郁青方才从他那里听到了全部的事情经过。
他不敢置信,他跟了苏鸿煊这么久,深知他的计谋对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人葬身于一场大火之中。
可瞧着叶宁竹方才的样子,她分明是确定了。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军中将士知晓,可又该如何与他们解释只有郁青回来了这件事?
郁青又是重重地锤了一下床,他没法替苏鸿煊赴死,也没法替叶宁竹分忧,如今倒还因为自己,平白生出许多事来。
沈昭见状连忙拦着他道:“你身上还有伤!”
郁青苦笑着摇头,如果可以,他宁愿平安回来的人是苏鸿煊,而不是自己。当时他就应该坚持由自己去查看情况!
“将军不会想看见你自责,要说有错,我们又何尝没有?!”沈昭呵道。
他们还不是没有拦在苏鸿煊身前,替他挡下灾祸。
“哥,郁大哥。”沈珞在一旁道,“如今自责已经没有用了,你们该想法子解决现状才是。”
无论苏鸿煊是否还活着,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夺回幽州城,重创敌军!
可这件事谈何容易,郁青受了伤,根本无法带兵。
沈珞扫了一眼二人,淡淡道:“郁大哥先好生养伤,我们去寻阿竹商讨一下对策。”
她将郁青身后的枕头放下,扶着他慢慢躺下后道:“白桃姑娘大概快来了。”
郁青皱了下眉,偏过脸去,一点也不想让白桃瞧见他如今的样子。
沈珞扯了扯沈昭的衣袖,两人一起走了出去。等白桃来后,沈珞朝她解释了一下情况,就见这丫头顿时红了眼睛,可看上去却是一肚子的怒气无处释放。
沈珞本想劝她莫跟郁青置气,毕竟郁青身上还有伤。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桃就冲了进去。
沈珞和沈昭在外站了片刻,也没听见帐内有争吵声,想来是白桃一个人生闷气呢。
沈珞看了一眼沈昭道:“哥哥,你去忙吧。”
“不是说要去找殿下。”沈昭反问。
沈珞抿抿唇,她想叶宁竹此刻心情不好,她去安抚安抚便罢,沈昭去算怎么回事。
“哥哥,我去找阿竹就好了。”沈珞道。
沈昭嘱咐道:“有事来寻我。”
沈珞点了下头,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军营并不大,叶宁竹也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沈珞直直朝着她们住的营帐去,进去时却正好瞧见叶宁竹在脱外衣。
她来的有些突然,叶宁竹手上动作一顿,怔愣了片刻问道:“怎么了?”
她瞧着叶宁竹眼睛有些红,大概是哭过一场,但此刻却极为平静。
床上摆着一套盔甲,叶宁竹换了一件方便的外衣,套上盔甲后走到沈珞旁边说:“小珞,怎么了?”
沈珞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坦白道:“怕你一个人难过,来陪陪你。”
“我没事。”叶宁竹坚强道,虽然听到这个消息,见到郁青带回来的物件,让她不得不承认现实,可哭过一场之后,好像缓过来了。
就像她之前说过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颗玉珠能代表什么,她要亲自去确认那具尸体。
于是她换上了盔甲,打算与沈昭商量,由她带人潜入幽州城,城外的一切布防,都要交给沈昭来决定了。
沈珞看明白了她的意图,劝道:“阿竹,我听哥哥说,城中的那个守将认识你,你进去安全吗?”
叶宁竹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守将是齐简,他叛逃到梁国之后就替梁国攻下了幽州城,想来梁国皇帝必定会重用他。这一刻还只是一个守将,说不定下一秒就能升职成主帅。
可她不能因为齐简认识她,便放弃自己进城的想法。整个军中能用的将领,除了沈昭便没有其他人了,倘若让底下的士兵独自潜入城中,因为他们的失察导致计划外露,便得不偿失。
所以她和沈昭,一定有一个人要进城。叶宁竹心意已决,即便城中再危险,她都必须去!
沈珞看着她坚定的目光,打心底里佩服她。同为女子,她知道叶宁竹心里是如何想的,她为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心上人,更是为了整个边城的安危。
“就是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同意。”沈珞道。
沈昭作为苏鸿煊的心腹,如何敢让叶宁竹去冒这个险,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首当其冲。
叶宁竹嫣然一笑道:“你哥哥向来听你的话,可否帮我劝劝他?”
沈珞无奈地笑了一下,怎么这个任务反倒落到她的头上了呢?可看着叶宁竹的样子,沈珞深知她无法劝住叶宁竹,倒不如去劝沈昭。
“好。”沈珞点头。
二人一同出了营帐去找沈昭,刚一走进去,沈昭便立马从一堆军务之中抬起了头。
他看了看叶宁竹的一身盔甲装扮,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沈珞,与其对视过后,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不待沈珞开口劝,他便道:“不行。”
他知道苏鸿煊对叶宁竹的心,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如今苏鸿煊不在了,他需得担起大任的同时,替他守好他想要守护的人。
叶宁竹料到了他不会答应,所以与沈珞相视一笑。
她将自己对城中危机的看法告知了沈昭,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沈珞紧跟着说道:“哥哥,你是军中将士唯一的仰仗。”
沈昭沉思片刻,犹豫道:“可倘若殿下出了事,我如何交代?!”
叶宁竹十分果断:“没有人需要你去交代,如果他活着,我一定会活着。可倘若他真的不在了,我会代他守下这座城,所以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话里话外她都说尽了,沈昭想不出什么话来阻止叶宁竹。
“殿下,万事小心。”沈昭沉声道。
他能做的,是尽自己所能,为叶宁竹提供后援保障,并确保从外围攻不出任何差错。至于城内要如何突围,全都只能靠叶宁竹一个人去琢磨了。
叶宁竹笑了一下,招来沈昭提前挑好的人,备了几匹马,从沧州城先行一步。
自从幽州失守过后,这里死气沉沉,到处都是火药轰炸过残留的痕迹。也不知这样恶劣的环境,齐简一直驻守在此地的意义是什么。
她势必要探个究竟,也必定会将幽州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