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和玛利亚已经一起挤在蝙蝠车的座位上,耳朵里只剩下引擎的震动和蜂鸣了。
坐在驾驶位上的是红罗宾,他紧紧闭着嘴唇,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其实,我和玛利亚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但谁能忍得住不去摸蝙蝠车呢?
到处都是我没见过的按钮,直到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车开进了韦恩庄园,我混混沌沌的脑子才如梦初醒一般想起来刚才自己所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
一个久负盛名的花花公子,就算善心大发收养了别人丢弃的孩子,也洗不干净他曾经的过往。
人们提起他的时候,总是会谈起他那张曾经漂亮目前也俊朗的脸,青春不再,神采依旧。可是谁能想得到他竟然是蝙蝠侠。
我们就这样长驱直入了,路过那些被精心修剪过的花园树篱时,我还敢到处打量一番,等到进入装饰得低调奢糜的屋子中时,我和玛利亚就只能握住彼此的手了。
这里没有人,所以穿着鞋子踩在地板上也没关系。我看见老韦恩的画像,油画是一种不容易被保存的画作,上面的光有现在已经泛黄了,蒙着灰尘。
随便地放在走廊的一角,作为某种参考,倒在旁边的是一张以布鲁斯·韦恩为中心的家庭肖像,一半用窗帘盖住,另一半露出非人般的脸,那明明应该代表着友善。
最后,我看到一张未完成的新的油画,放在二楼的起居室里,颜料和用过的调色纸扔了一地,一个老人曾经坐在沙发上久久地思索。最后这张以一个瑰丽过分的小女孩为中心的全家福就被彻底地停在了这里。
那就是歌者,雪莉,我从未如此之近地见过她,从她的身上体会到某种魔性,我看着她的眼睛,这张未完成的画作上唯有双眸如此传神,像漆黑的深潭,任凭是谁,见到了都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直到玛利亚捏住我的手腕,我在压力和刺痛之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就在那不经意之间,我究竟差点犯下什么样的大错。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红罗宾说,他连给这些肖像一个更多的眼神都欠奉,伸手按下落地钟上的某一个位置,一条蜿蜒向下的阶梯盘旋道路就出现在我和玛利亚的眼前,“上面的一切属于韦恩,下面的一切属于蝙蝠侠——只不过无论是谁,他们都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我。”
他压根儿就没有等等我和玛利亚的意思,只是独自向下,我们慌张地跟在他的身后,转瞬便进入一片昏暗之中,等到我的眼睛适应了昏暗,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远古与现代结合的景象。
那显示屏那么大,几乎要和最繁华街头上的电子海报一样大了,只剩下一派靛蓝的光。一把转椅就放在电脑前,说真的,就算是电脑椅也要做成蝙蝠的形状吗?
我想,倘若布鲁斯·韦恩有兴趣,完全可以大张旗鼓把蝙蝠侠打造成某种IP,必定能够赚的盆满钵满,不过布鲁斯·韦恩并没有这个打算。直到现在,蝙蝠侠虽然已经成为了哥谭市的某种精神象征,人们总是会谈论其中的意相,并且把其看做某种值得骄傲的、可以用来贩卖的文化符号,但是,蝙蝠侠从来不做这些。
就算是那个所谓的歌者来到这里之后,也仍旧保持着原本的低调,好像残存的意志和那种喧闹的恶意互相对抗着,最后只剩下视而不见。
我看见红罗宾的侧脸,其实我总觉得他有点儿眼熟。
等到我和玛利亚来到这里之后,我就能够隐隐约约猜测到他的身份了,毕竟玛利亚和我也没有那么迟钝。
他扒开堆在台面上的一堆空的纸杯子和快餐店的包装纸,露出还有食物残渣的桌面,我见到他的眉头拧成一团。
他也许想要给我们找几张可以用来暂时放置屁股的椅子,但是这里没有,最后他只能尴尬地指了指地面上较为清洁额一块,说我们可以席地而坐。我和玛利亚也不嫌弃。
虽然面具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但他还是保留着自己的这层秘密身份,告诉我们,蝙蝠侠在海底准备了一个计划,一个幸存者,住在海底的一个曾经未被启用的基地中,而现在只有红罗宾才知道蝙蝠侠打算做什么。
“一定是超人。”
玛利亚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她对超人没有多余的喜爱,只是因为我是大都会人而产生的爱屋及乌,提到超人的超级大脑,除了那些最为自信的天才或者庸才,或者执拗着不愿意去去除眼前迷雾的人,都会想起他的仁慈和善良,只不过,后来超人也消失了。
我们只是交换眼神,彼此心照不宣,红罗宾是个外人,却只在注视了我们仅仅片刻之后就读出了我和玛利亚之间的默契,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和超人无关。”
于是我才知道,在属于超英自己的世界里,有一个人被称作原子队长。
纳森尼尔·克里斯多夫·亚当,曾是一名被诬陷叛国的空军上尉,为了洗清身上那莫须有的罪名,他参加了一场秘密的核试验,一场预料之外的灾难却导致他的身体于某种外形金属融合,于是从此之后,他便获得了能够操控核爆的可怖力量。
这是正义联盟中记载的,我和玛利亚这种和危险世界几乎毫无关联的人自然不会知道更多,直至今日,我才会把偶尔出现的身影和那个名字对上号。
——而这,就是属于蝙蝠侠的PlanB。
“只不过他没有机会执行了。”
红罗宾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他看上去疲惫极了,我不由地把他带入了少年总裁德雷克先生的那张年轻的脸,他随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叹息,告诉我和玛利亚,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后独独留下来的竟然只有自己。
“所以,”玛利亚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开口,她用一种温和到极点的声音说,“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呢?”
“我们只是普通人,”她顿了顿 ,“好吧,我承认我曾经做过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
“但是在真正的超英或者超反面前,我们不值一提。”她说,“无论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这关乎人类存亡的事,我和里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只不过,我们能做到的着实有限罢了。”红罗宾笑了,某种苦中作乐:“听着,我没有让你们去牺牲的意思。”
“……”
“只不过,这个世界里剩下的不多了,清醒的人也不多了,我感到孤独,希望有人能够告诉我,我在追寻的那份希望仍旧存在着。”
玛利亚皱起眉头,她张了张嘴,她的身上除了属于哥谭人的仿佛梅雨季节和海风一般的阴郁之外,还有一种被称作良善的柔软,她伸出手,我想她也许是想要摸摸红罗宾的头,但却唐突地停住了,我们之间仍旧存在一道陌生的鸿沟。
但我知道,她的声音还是柔软地降落了下来:“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不是到了绝望的境地,他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普通人的身上,我和玛利亚不绝望,是因为我们还有彼此,我们不愿去想。
“里克,”玛利亚看向我,我知道她想说的话,“我们要帮帮他。”
红罗宾需要我们做的很少,那就是在他前往海底寻找留守在秘密基地中的原子队长的时候留守在这里,在恰当的时候按下一个按钮。
这个任务没有任何危险,按照蝙蝠侠的计划,原子队长和他都能够顺利逃出生天。甚至没有任何难度,唯一的问题是,那个按下起爆按钮的人,是否会受到雪莉的控制,是否仍旧能够值得信任,最后剩下的,竟然只有如此不起眼的路人。
他简单未我们讲述了一下操作方法,确保我们能够理解每一步应该做什么,随后就困乏得过分了,他打了个呵欠,我适时劝道:“虽然让我们这么说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也许你现在应该去休息一会儿。”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现在还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玛利亚说,只不过是一会儿,还不够去做一个绵长的梦,为何不去呢?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玛利亚话锋一转,我注意到她咬住嘴唇,露出一个不抱希望的古怪神色:“事到如今,如果我想要知道你是谁,会不会显得很过分。”
红罗宾长久地注视着她,又或者这份长久只不过是一种我的错觉。
我在无所适从的好奇与迷茫中把时间觉察得太过细致,他大概在心中犹豫了很久,我注意到他有好几次都想要说话,但最后在某种长久以来的习惯的桎梏下,他还是犹豫了。
他说自己需要想一想,随后便以本就属于他的那种迅捷消失在一片深灰蓝的影子之中。
就把我和玛利亚两个人扔在这里,仿佛我们不是什么刚认识的陌生人或者干脆是心怀不轨的坏人,而是值得被信任的同伴。
我们反而会因此而感到拘谨。我和玛利亚望着彼此,只能够压低声音互相说话,生害怕吵醒疲惫者的睡眠。
她温柔地望着我,重复了之前的话语:“里克,我们要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