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03一届新生代小花中最早得到国家队青睐的一位，十四岁的杨端宜开场空翻就是一个团身旋，腾空高度比前面的许知禾还是有几分差距，但她足够轻盈，翻转也很充足，落地脚下纹丝不动，展体效果也相当不错。

“完全在能力范围内……她的边角处理也是有意识的。”程茂点着头，杨端宜的音乐节选自脍炙人口的小提琴曲《Viva La Vida》，节奏鲜明的乐曲，十分符合她青春活泼的气质。不得不说，作为国内上一个周期内一家独大的强势省队，粤省选曲编舞的资源都是相当强大。第二串又是一个E组空翻，后直转体1080，向侧后方跨了一步。双E的配置，在自由操整体实力向来略弱的华国女队，绝对是能被称一句“强项”的存在。

“端宜今天状态好棒。”尹湘桐举起保温杯，仰头灌了口水，又猛然用力点了下头：“主动踢！好的，撕叉结环漂亮的，最后一串了。加油！”

“杨端宜加油！”观众席扯着“粤省体操必胜”的横幅后头站的是粤省队的几个带队教练和一群带过来感受赛场氛围的后备力量，此刻的呐喊助威的声势格外高涨。要说资格赛第一的沈浮出现了掉木的大失误，此刻全能冠军第一热门的期许自然就落到了第二名杨端宜的身上，何况她今天还表现得如此争气。十四岁的全锦赛全能冠军，含金量那还用多说吗？

虽然是三串的编排，最后一串也是有难度的。杨端宜在边角驻足片刻，咬紧牙根起跑，毽子小翻后直转体900，是两周半的纵轴转体，空中翻转的过程对能够轻松转完三圈的她而言并不难，难的是落地的角度要抓到绝对的精确，迅速接上前空翻——可能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的诅咒应验，她本来铆足了劲儿想按着要领口诀说的去“蹬”，结果反而用力过猛，脚下一滑没抓住地，直接向前扑倒。

“可惜了，也吓死了，还好端宜反应快给撑住了，不然脖子着地那真的危险。”

台下的选手纷纷倒吸着凉气，体操这项运动号称“力与美的结合”，观赏性强也就意味着极致的惊险刺激，有时候失误不失误的都不重要了，真的，人没事就很好。这“拜年”似的栽下去的一下就差不多是这么严重的事件。好在结果算是有惊无险，杨端宜顺势一个灵巧的前滚翻卸去来势站起，尽管刚经历那样的惊魂时刻，结尾特写镜头切到她脸蛋时还是笑得甜甜的。

“可以啊，会保护自己，这一点最重要。练体操练到最后啊，不是比谁天赋好，也不是比谁练得多，比的是。”

果然平日习惯了横眉立目的赵岚都温柔起来，把杨端宜半裹在怀里：“宝贝儿吓坏了吧？”

“没有赵导，我一点没伤着啊。是我太着急了，没转完心思就到落地上去了，想做好反而没做好。”杨端宜摇着头，积极进行自我反思，一派“母慈女孝”的和谐。反倒是训练中唱红脸居多的关导有些生气的样子：“我说过多少次？哪一串失手这一串也不能失误，你失误了你前空翻也没有了。直接少0.5分，一个1080白做了你知不知道？啊学新规的时候你听了没有？这个周期，这种失误是大忌中的大忌。”

“呃……不是，那站不住也没办法呀。”江春晓眉头浅浅打了个结，忍不住实话实说。

“嗯……”咬了咬下嘴唇，许知禾无意义地把装胶布的小袋儿往背包深处又塞了塞。晓晓说得对，但情有可原吧，难度只承认了4.5，11.533，遗憾地落到了第四。把塞进兜里的奖牌给摔没了，难怪关导发火。

“目前第二组的比赛已经结束，今天发挥可圈可点的李珍瑶以54.766暂时排到第三位，超过了她同省队的杨端宜。那么最后，我们2017年全国体操锦标赛女子个人全能的三甲归属的，就都由浙省队沈浮的自由操表现来决定。”

扣人心弦的解说词中，沈浮踮起脚尖潇洒亮相，款款走进场地中心。一个模仿的经典探戈动作的高踢腿之后，摆好开场造型。

只需要这简单的几步，加上一个蓦地宛转起来的眼神，便在台下围观众人中激起一波低低的惊呼。

许知禾注意到她眼睫眨动的频率比平常高很多。

在一起训练了那么多年了，其实对方紧张的时候会有什么小习惯，心里都很清楚。

沈浮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潇洒。

新周期的第一个全锦赛全能冠军，关键性，毋庸置疑。谁不想拿下呢？

立转开场，转到三圈半的位置转轴失去平衡，不得不放下自由腿结束动作。

“只能认1080。”程茂熟练地讲解着难度认定规则，“好，看她第一串技巧连接。”

后直转体540，落地之后马上打毽子再做小翻，间接连接的动作总是疾风骤雨的利落，让人屏息凝神。后直转体1080，沈浮历来引以为傲的转速快得像飞旋的陀螺，还来不及让体操迷们开始数圈儿就落到地面，向后弹了一大跳踩到边线。

……原计划的前团回笼，没有接上。

江春晓轻轻戳了戳好友腰眼，而许知禾猛然背过身，闭上眼睛短促地深吸了口气。

她不能再看下去。

不希望队友拿到好成绩，这种想法当然是绝对错误的。但希望自己拿到好成绩，哪怕只是带有侥幸心理的渴望，这也绝对不能是错误的。

好在一分半很短，很快在小提琴的如泣如诉的最后中，沈浮钉住了后屈两周的结束串。后半个成套她算是渐入佳境，后直900-前直360的连接落地效果也不错，舞蹈更不用说，美到指尖足尖。关彦亭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没问题！后两项都很好。”

“可回笼没做出来，啧……这场地太硬，弹性奇奇怪怪的。关导，等全运会不是这个牌子吧？是之前世界杯那个品牌的器材对不对？”相反，沈浮自己的不满意却都还写在脸上，愤愤地叨念着：“今天悬了，踩界还要扣0.1。搞不好金牌要‘飞’。”

她说得非常大声。而在稍有些漫长的等分时间里，央台的转播镜头也深谙其道地在暂时领先的许知禾和皱着眉望向大屏幕的沈浮之间来回切换。

“穗穗，你去和一一庆祝一下呀。”金荷教练还推了下许知禾：“都是一个队伍的，都要拿奖牌，你躲这后面什么意思。嗨！你这孩子打小就不声不响的像个书呆子，现在慢慢大了，比赛都是镜头照着，不能这样扭扭捏捏了，知道吗？”

“哦，好。”

许知禾和江春晓对视一眼，松开两人紧紧交握着的手，慢吞吞往人群前头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