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误打误撞
有了严老大给的提示，游子龙本以为能摸到一点线索，试图自己能从宣传页中看出点什么。
可笨蛋不是一天炼成的，他对着灯光翻来覆去，恨不能将一个字拆成两半解读，也没能从那些奇怪的广告语中看出“母体”的消息。
然而他的智囊小大如今不在身边，平哥对沈让一直有偏见，不方便问，另外两位的智商和他半斤八两，估计也放不出什么屁。
沈让分明有北舟城官方的渠道，就等炎溯来这边谈“生意”了，为什么还要找这些小作坊一样的宣传页？沈让到底在计划什么？
游子龙揪着脑袋顶的头发，大概是阵仗太大，沈让偏过头去打量他。
“一下午都趴在那儿，干什么呢？”
游子龙赶忙站起来，用堆在旁边的外套把宣传页挡住，做贼心虚地站起身，挡住了沈让的视线。沈让淡淡瞥他，眼神揶揄，联想到白天手把手写的那个“福”字，他揣测，“不会在自己写春联吧？”
游子龙张了张嘴，露出一个尴尬又心虚的笑，目光飘忽，顺势胡乱点点头。
“嗯？”沈让一挑眉，锋利的眼神上下一扫。
那意思，不信。
游子龙原地没动，他目光落在沈让的脸上，心跳很快。
他明知道这个人无法从床上跳起来检查自己究竟在看什么，也知道如果自己咬定了只是写春联，沈让也拿他没办法。他有一万个骗过沈让的法子，却一个也不想用。可如果主动把那些宣传页拿出来，无疑是向沈让要一个解释。
紧张的分明应该是沈让，而不是他游子龙！
可游子龙还是很紧张。
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就这么纠缠着，宣传页上的每个字，他都觉得害怕，根本不希望沈让和那些东西扯上一点关系。可他甚至能猜到，沈让会怎样推诿，怎样把他应付过去。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难过起来。
沈让肉眼可见地有点茫然，还夹了几分慌乱，“当我没问……你自己弄……&*￥#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别……”
游子龙没等他瞎猜，两三步上前，蹲在床边。一张大脸就这么出现在沈让五厘米的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恳切地看着沈让。
“让让，我不骗你，你也不骗我，好不好？”
沈让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反思自己又怎么惹着了这哭包，一心息事宁人，当下说什么都满口答应。
游子龙伸出小拇指，又十分自助地捉住了沈让一只手，将自己的小拇指从指缝间勾过去。沈让的手指本就蜷缩，恰好和他勾在一起。
“拉勾，朝城人不骗朝城人。”
沈让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天的哪儿来这么多把戏，却还是一副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的模样，看着游子龙玩手办似的摆弄自己那瘫手。
“这是我从垃圾桶里捡到的。”
游子龙去将宣传页拿来。
沈让余光瞟见，心道不好。
游子龙没等沈让说话，自顾自地翻了几下，瓮声瓮气地输出：“应该是你的东西，旁边的信封写着老墨寄过来的。是不是你拜托他在找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是小火龙可以知道的？我很担心。”
沈让满肚子鬼话被游子龙的直球打得说不出一个字。
“嗯。”
他只好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
“这些是第四区的小作坊。”沈让怕游子龙不清楚北舟城的情况，额外解释起来，“北舟城第四区，是一个很乱的地方。普通人活不下去，就想着另辟蹊径。人体改造屡禁不止。很多都是灰色地带的东西，但也有一些是明令禁止的。”
他顿了顿一下。
“你看吴寻那么恨我，最开始就是因为我直接一刀切了所有的人体改造，包括医疗的部分。”
说到吴寻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平淡，甚至笑了一下。游子龙却觉得自家向导是伤心的。
“他申请过很多次，我都没答应。”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游子龙瘪瘪嘴，听不得沈让替那人开脱，“他要走就走！要留就得守朝城的规律！他自己心肠大大的坏！枉费大家那么信任他！”
他为沈让鸣不平。
沈让这下却真心笑起来。他抬手想摸一摸游子龙，游子龙当下把他当手抓起来，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主动蹭着沈让那柔软的手。
“我其实不怪他。”沈让忽然开口。他很少有需要斟酌字句的时候，此时却有几分艰涩，慢吞吞地组织语言。
“……在我的概念里，信任一个人，其实不意味着相信对方不背叛。 ”
人品远没有人性值得信任。这件事炎家从小就在教育他，你可以许以重利，你也可以用人不疑，但一定要有所保留，手里也一定要有对方的把柄或者想要的东西，否则，所有的承诺都空谈。
“用人是一种赌博，我选择信任这人，只代表……就算这人背叛我一次，我也认了。”
游子龙愣愣地听着这种新鲜的观点。
沈让却已经说回了人体改造。医疗方向的人体改造包括断肢重建，植入半智能义肢是百年前的技术，电子义眼一类的植入也早已存在，在医疗中早已普及运用。真正需要禁止的是哪些武器类的改造，以及后天植入异能，那东西排异严重，本身对改造者的健康影响暂且不说，更麻烦的是背后的社会问题。
沈让叹了口气。
“一刀切，也是不得已。”
“南八区消息不具有分级管理这东西的能力，这东西一旦开了口子，新人类计划就会趁虚而入。”
游子龙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勉强跟上思路，举手提问。
“我知道你一直很讨厌新人类计划……但是北舟城的，也要我们朝城来管吗？”
沈让摇了摇头。
“鞭长莫及，也有心无力。”
沈让否定了游子龙的猜测。
“我只是在推测他们的医疗发展情况。像这个，这个深眠铺，应该是通过电刺激或者精神异能制造美梦。但这种梦境更像是缸中之脑那样的模拟现实，很多人用于取乐，一睡几个月甚至几年，也有许多不愿意醒来的。”
游子龙瞪大眼睛。
“我很好奇，他们要怎么保存休眠的身体。”
这确实也不算说谎。
他想了解一下自己之后的生活。
此话一出，游子龙却猛地明白了。沉睡也好，母体也罢，都是保存休眠身体的方法。几乎一瞬间他就想到沈让前阵子的沉睡，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沈让，半张着嘴，眼睛很快就变红了，二话不说，眼看就要开始嚎。
沈让最怕他来这出，招架不住地否认，“没有，不是，你听我说……！”
游子龙泪眼汪汪，憋住了情绪，给了他一个狡辩的机会。
“……我总躺着，肌肉退化、骨质疏松，皮肤还会有压疮。”沈让说，“但是他们休眠也是躺这么久，总不能每个人配两个护士二十四小时照顾吧？”
“可以了解借鉴一下。”
“也不是非得休眠才能用。”
……但是休眠确实也能用。沈让在心里默默补充，他只是说话说一半，捡好听的说，也不算骗人吧？
游子龙是个实心的，他觉得这说得也还挺有道理。
这下他顺其自然地解释通了所有的问题，也许沈让和炎溯谈生意，怕炎溯狮子大开口，所以要提前了解一下市场价。又有可能是沈让那死倔性子，怕吃人嘴短，所以留个后手，一些不愿意放进谈生意条款的，也能私下弄来。
游子龙很愉快地劝服了自己。
于是他吸溜着鼻涕，抹了把脸，接受了，沈让的说法。甚至还贴心地想到了沈让的为难之处——朝城不能开这口子，沈让却需要弄来养身体——他一点没觉得沈让双标，只想着要不要去找谭初再咨询一下朝城法律的限制，如果能引进使用自然最好，实在不行……
游子龙暗自琢磨起了自己带着沈让北上治疗的可能性。总听说北舟城阶级分明，但他好歹是个火系异能者，沈让又有炎家的关系，应该不会太难过的吧？
大不了到时候让风宁打钱！
游子龙冷不丁来了一句，“嗯，我还没去过北舟城呢！”
沈让哪里知道这崽子误打误撞能猜到这一层，他当下虎躯一震，整个人怔在原地，脑筋飞快地盘算起来，游子龙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可没打算带他去。
沈让干巴巴地装傻，“什么北舟城……”
游子龙咧嘴一笑，“没什么！”他的表情多云转晴，嗅了嗅沈让的指尖，满意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继续折腾年画去了。
留下沈让一个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