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借钱
游子龙与沈让和好，最开心的除开两位当事人，应属医疗部上下。护士们长出一口气，再不必每日担惊受怕被严老大抓去帮忙而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沈让的威压，医生倒是不直接受益，但老卫脸上少了愁容，整个医疗部的日子都跟着好过起来。
一大早，游子龙穿着一身极为不合身的衣服，溜溜达达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出来，病房的护士纷纷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路上遇到平日里没什么笑脸的大夫，也都对他点了点头，“回来了呀？”
游子龙虽然一直人缘不错，但头一回有这样的体验——有点那么个老病号家属和医务人员混熟了的感觉。他一边觉得贴心，一边又觉得“老病号”这样的称呼有点不太好，要争取摆脱。
袁圆来这边上班，在楼下花园遇见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只觉得他这身——紧绷绷的睡衣——不像是来探病的，而他状态不错，更不像是受了伤来住院的，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一时间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你们终于和好了！”袁圆得出结论，发出一声长叹，“可担心死我了！”
她帮游子龙做过些手工，大多是给沈让生活中用的，游子龙贴身照顾沈让，能察觉沈让的需要，她作为护士，有专业知识，两人合作得尚好，她对二人的关系知道得自然也比旁人多些。
游子龙挠挠头，嘿嘿一笑。
沈让穿着十分宽松的睡衣在他身上紧绷得不行，他一抬手挠头，肚子就露出来一截，他赶紧把手放下来。
“你回来了城主就不用再找别的护工了吧？”
两人聊了几句，袁圆忽然问到。游子龙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袁圆是个小话痨，自己嘚吧嘚吧就念叨下去了，“那我让我爸别申请了。”
“护工？”游子龙满头问号。
“对呀！”袁圆点点头，“城主之前那个护工被开了，你不知道吗？也对哦，应该是你不在那阵子的事儿，他被医务处查办了，现在整个医务处都在改革护工制度——之前一线只有医生护士，护工都是通过考试以后登记，临时需要临时雇佣，相当于短期兼职。但是这次的事儿闹得挺严重的——”
医疗部上下本就是八卦集散地，除了不能传播的病人隐私，什么消息都瞒不住，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游子龙纳闷，就要问个究竟。
袁圆自己也并不清楚事情全貌，只说前阵子医疗部在给沈让招护工，大家都想看看哪位这么头铁，能坚持多久。没想后来出了这么大的茬子。沈让前脚住院——虽说对外宣称是复健需要——后脚这位刚上任的护工就被大刀阔斧地开了，还不是主动辞职，甚至不是沈让提出的，而是严冬！
那可是从来不管别人闲事的严老大！
哪怕再迟钝，用鼻子想都知道事情不简单。
游子龙只是回了一趟宿舍拿衣服和洗漱用品，结果回医疗部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沈让没明白，只当小火龙是担心自己不吃饭，于是破天荒地赏脸吃完了一整份早餐。再看游子龙，也如往常一样，给了个笑脸，在他眉间落了个亲吻，和他腻在床上，从身后环着他坐着，揉肚子助消化，没再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沈让病情稳定，只是连续几场病下来，体力大不如前。之前老卫给他安排的复健项目，他每次做不完，时常进行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老卫不得不重新计划。而游子龙负责照顾他吃喝拉撒，每天一天六顿地喂着，想尽办法要哄着他多吃点。
没想沈让的长胖计划效果不明显，反倒是游子龙自己五天长了五斤。他每天捏捏自己的脸，说前几天在外城区累瘦的都长回来了不说，还添了几斤。
沈让听见游子龙抱怨，每每诚挚道歉，下一顿饭还是无比丰盛，还是吃不了多少，而吃不完的那些，还是都到了游子龙肚子里。
对此，城主表示，道歉讲究一个投其所好，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游子龙干瞪眼，却无法反驳。
两人之间倒是比以前腻歪不少——往日主要是游子龙单方面腻歪，沈让只负责点头，漫说回应，他能不拒绝就已经是天大的赏脸。而如今他每天都很赏脸，一下子就显得蜜里调油。
可今天他表现得那么好，游子龙却还是心事重重。
“怎么了？最终成绩出来了？”沈让打听，却觉得可能性不大。饶是墨怀枫再打鸡血，这成绩也不太可能一天就出来。
毕竟异能考核昨天才算结束——
说到这异能考核，其实是这么回事。
另一位进入决赛的选手王悦原本想要放弃比赛，说是觉得自己打不过。
上一场游子龙和谢家豪打得实在激烈，据说场地边的观众甚至闻到了喷香的烤肉味，也就是谢家豪有土系异能才没真的出什么性命危险，却还是没逃过烈火，被邵云征捞出去的时候几乎已经烧成了陶俑。王悦不过本体异能，借助地势可以滑翔，自问和土系还能打一打，和A级的火系基本没得玩。好在游子龙在半决赛大显神威，实在震慑力太强，她放弃考核的决定倒也没遭到什么质疑，毕竟小命重要。
但沈让称病，拖了几天，一直没批准。
次日就传出游子龙因为在半决赛中受伤需要休养而放弃比赛的消息，几个主官考量之下，把这场算作平局，双方积分不加不减，但游子龙上一场异能失控，虽然判了赢，但积分落在了第二。而季军争夺赛应该是谢家豪与胡颜颜，胡颜颜都做好了见势不好掉头就跑的打算，没想到谢家豪根本没有发挥出来。
于是B转A级的土系异能者谢家豪连前三都没进。最后的异能比赛排名出来，B级本体系异能者王悦夺冠；A级火系异能者屈居第二，B级本体系胡颜颜第三。
本体系第一回这么扬眉吐气，墨怀枫干活都比平时带劲，自告奋勇要负责最后总成绩统计，沈让乐得清闲，只需要等最后的结果出来赞助奖品就行。
游子龙摇摇头，“最终成绩哪儿有那么快出来。”
沈让再要问，游子龙就一张大脸凑上去，对着沈让就亲。沈让拿他没办法，推又推不动，躲也没处躲，每次游子龙都能在他失去耐心之前伸手捏住他的的后颈，然后沿着颈部轻轻晃一晃按一按，将僵硬的后背按得舒展。他舒服得眯眼，哪儿还能想起来发脾气。
游子龙把人稳住，又安排他出去花园兜风。
沈让恢复了几天，能坐得住轮椅了——高背的那把——在平路也能自己划几步。可偏偏游子龙不知道什么毛病，每天都要“探索”不同的道路。楼下的花园绕着医疗部修了一周，面积不小，除开主路需要轮床通行，还有许多石子步道和石板小路。他受伤之前没什么机会来医疗部，受伤之后……
游子龙饶有兴致地要去逛，他说一个破花园有什么逛头，喊游子龙得空了自己去，游子龙却不肯，偏偏要带着他。说他是植物系的，多看看植物肯定对病情有好处，后来又改口，让他讲解花园里有哪些花草树木。
沈让简直没脾气。
初冬的花园没有花，只剩下些残枝落叶，黑色的轮子压过石板路面，路面大概想做个什么曲径通幽的效果，沟沟坎坎不计其数，游子龙推着高背轮椅，满满门汗，坐在轮椅中的人分明不沉，他显然不是累的。
沈让被颠得七荤八素，游子龙一个劲道歉。
沈让的脚尖早从毯子里露出来，探在轮椅踏板外头，在护腿带的固定下勉强没有掉下去，游子龙停下来，他咬着牙后背弓成弧形，才勉强找到平衡使得上劲儿去扶自己的腿。袜子被蹭得位移，脚尖前头空了一大截出来，欲掉未掉的挂在那里。
沈让自己瞧不见，游子龙推着轮椅也没去检查，来来回回重复几次，等到游子龙实在看不下去他东倒西歪的姿势，停下来帮他整理坐姿时，才发觉袜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游子龙蹲在轮椅前，瞧着肉乎乎的脚趾头内扣回缩，就像抓着轮椅踏板似的。脚趾颜色发绀，趾背青白，都是血液循环不好的表现，此外比之前多了许多淤青，还多了几块小小的伤口辅料。
他抬头看沈让，眨眨眼。
沈让一脸无辜，无辜中还带了几分迷茫，回看游子龙。他看着游子龙的表情，也眨了眨眼，不大确定地猜测，“掉下踏板蹭伤了？”
如果是蹭伤了，游子龙不该是这个表情。大概会生气心疼，夸张地嗷嗷乱叫，说屁股麻了。可如果不是蹭伤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情况——他已经不记得正常的双腿是什么感觉了，他讨厌自己的腿，也很少照顾它们，一时间也想不到鞋袜这个方面去。
游子龙搓了搓他泛着紫绀的脚尖，将轮椅停在路上，就不再走了。
护工是怎么对沈让的？沈让怎么会问“蹭伤”呢？是因为姿势摆的不好，经常蹭伤吗？护工会帮沈让穿袜子吗？沈让的脚上没有感觉，又喜欢穿硬底的鞋子，说是好看，那护工会帮他把脚放进去之后专门将脚趾展平吗？沈让现在脚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
游子龙越想越觉得浑身发抖。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医务处恨不得把制度都一起改革了？
沈让见他不对，再顾不得自己的脚，推着轮椅上前了半步，双膝几乎顶到他怀里。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沈让问他。
他几乎就要问出口了，却又咽了回去。被护工欺负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沈让不会同他说的，就算他去问严冬，严冬也只会告诉他护工犯了什么大错。所以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些细节。
越是不知道，越会乱想。
游子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小心地替沈让压了压毯子，仰起脸看沈让，却硬是没挤出个笑容。沈让一脸关切，他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再不找个理由，可能就糊弄不过去了。
游子龙这辈子CPU没转这么快过。
“我在想——”
他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
沈让赶忙竖着耳朵认真听。
“让让恢复得这么好，过两天就要出院了。”这话不假，肠胃问题一多半是心病，游子龙回来身边，他基本不再反胃，加之向导与哨兵的信息素相互反应，他的恢复状况突飞猛进，老卫恨不得给游子龙颁个医师职称。
沈让纳闷，心说这不是好事，怎么的你个兔崽子还盼着我住院？他探究地看着过去，按捺着好奇，等着游子龙继续。
“可是小火龙又没有钱。”游子龙说。
沈让愈发莫名其妙，没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有钱，就不能给我家长官换回单人床。”游子龙愁眉苦脸，“我家长官不喜欢我准备的双人床，看到就翻脸，还要把我赶走咧！”
沈让：……
合着搁这儿等他呢。
沈让板着一张脸，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就见游子龙凑上来，“好让让，你也不忍心看见小火龙被臭长官扫地出门睡大街吧？你借给小火龙一点功绩点好不好？够买一张电动单人床就行！如果能再多一点就更好，我还能给自己买个地铺睡。”
“借一点？”小火龙蹭蹭他。
“不借。”沈让冷着脸拒绝。
“那长官生气了怎么办？长官要是生气了，指不定会把小火龙赶出朝城，小火龙会很伤心很伤心，跑得远远的。那让让以后就见不到小火龙了，让让也会很伤心的吧！”
沈让实在不知道游子龙一天天的怎么有这么多鬼点子来耍宝。
他嫌游子龙腻歪，偏偏又听不得这些个直球，被狠狠拿捏住，愤愤咬了咬牙。憋了半天，他抬手给了游子龙一拳。他平衡没有从前好，游子龙怕他歪倒姿势不舒服，连忙虚护着，主动迎上来挨了一下，顺势一把抱住他，嘴里浮夸地喊疼。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了。”沈让就着这个姿势，压低声音在游子龙耳边问。
“嗯？”游子龙扣扣耳朵。
沈让抿了抿嘴。
“你喜欢什么？”游子龙问。
“双人床。”沈让黑着脸答。
游子龙又抠抠耳朵，“啊？喜欢什么？”
“你——！”沈让气不过，眼见要骂人。
“我。”游子龙点点头，接过他的话头，一脸如有所悟，“连起来说。”
沈让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