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打算将损毁画轴的张三轻轻放下。
“乔知遥，你报的案？”
说着，一辆普普通通的便衣汽车停在了她的面前，窗户摇下来时，主座副座端坐一男一女，男的那人正好和她点头。
“赵警官。”乔知遥颔首和主驾驶座上的男性，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这是你的徒弟？”
女孩见她将话题指向自己，连忙下车点头，很有礼貌也有些拘谨：“乔博士您好，久闻大名，我前几天才来文物缉查队，我叫吴淼淼，您可以叫我淼淼。”
……莫名有一种见到明星的兴奋感。
“淼淼，专心出警。”赵子武严肃训斥了一句，再问，“你刚刚说有人仿制文物进行诈骗？”
乔知遥点头，指了指里面张三的位置：“如果你相信我的眼光，里面的物品全是仿制的。”
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大量仿制的，乔知遥知道一些考古的常识，里面犯的错误低劣而可笑，例如，而且除了这幅画，里面的身边这个生生的晋朝活化石可没有半点反应，足见里面东西来历属实不怎么可靠。
“你的眼光谁敢不信啊。”赵子武嚯了身，“走，去看看。”
“等等。”
乔知遥叫住抬脚要走的两人，“阿诺，把画给他。”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他还是照做。
叫做赵子武的文物警察接过画轴，小心摊开一点：“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这是里面唯一的真品。”
赵子武撇了撇嘴：“也想知道，你肯定不会吃这个亏。具体得鉴定一下，你要不在我们那里放一阵？损毁的部分我能帮你找人修补。”
目的达成，乔知遥笑了一下：“感谢。”
她并不害怕赵子武会追查到泷村下的墓穴，盗出画轴的李老三已经被灭了门，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李碧桂也在多年前去世。
赵子武收了感谢，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边的那个陌生男子，“对了，这位是？”
“我的一个朋友。”
“怎么称呼？”赵子武伸出手。
“阿诺。”
解答的人是乔知遥，因为阿诺根本没有伸出手，立在原地，像一尊石制的雕像。
气氛微妙起来，赵子武悻悻然收回手。
“挺有个性。”
忽然觉得不对，赵警官扬眉：“宋新林……”
“实际上，他在四个月前和其他女生订婚了。”
他嚯了一声，一敲脑门，“抱歉抱歉，真不知道。”
她们分手也没多久，一个转头就和人订了婚,另一个也显然……
有钱人的世界真复杂。
吴淼淼咳嗽一声：“师父，要不咱们先进去？”
“先别打草惊蛇。”赵子武摆了摆手，“我们先继续去办公，两位慢聊。要那小子真涉及诈骗，事后找你做笔录，记得来哈。”
“一定。”
等乔知遥领着颀长魁伟的男子走远，吴淼淼拧拧眉：“师父，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哪里不好？”
“很压抑。要窒息了。”
赵子武笑了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谁说不是。”
他不留痕迹将余光也落在阿诺身上，脸色稍沉，按了按眉心。
“刚刚给画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不对劲。我上一次见到有他那种茧，是一桩杀人案，一个买了四十年肉的老屠夫当街砍死了个卖肉的。”
“您是说……”
“最近刑侦那边有什么案子吗？”
“没听说啊。倒是W市那边，最近出了很多女性失踪案，和原地消失了一样，什么部位都找不到。”
“盯着点吧。”
赵子武吐出一口烟圈，视线从乔知遥的方向一扫而过：“我那个老同学，从来不会对普通人这么上心。”
“走。我们先去里面看看。”
女警似乎觉察到某些奇怪的事情，眨了一下眼睛，赵子武嗯了一声。
“怎么了？”
“那个男人的头发，好像比刚刚的时候长了一点。”
.
回来的时候屋外夜色已经深了，
说起来很不对的是，乔知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听见过心底的那个人的声音了，而且自己对自己新技能的掌握程度也越来越高。
不知不觉，无论她本人乐意与否，她的身体正在熟悉那份力量。
苹果浮在空中，自己把黄红的果皮脱下，又自顾自地从中间裂成大小始终八瓣，飘到了阿诺的跟前。
她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拍拍乖巧绕在手腕上的触手，示意他尝一尝。
“陈青过去是研究农学的，这是她改良的品种。”她捧着捧了一份打印好的文稿，一边看一遍扬眉，“试试。”
“……是。”
他有些无措地捧着那瓣淡黄的果肉，咬下一口清甜，于是触须尖端舒服得发出颤栗，以至于好几只没忍住扭捏着挪到她身边，小心又期待地卷起她的衣角。
“别闹了，等我把份论文看完。”
“唧。”
乔知遥看的时候紧缩眉头，拿铅笔在上面画下一个又一个圈，到最后，整个论文几乎全是一片印子。
屋外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暗下，她面无表情拿起手机打给自己的学生孙越飞，对方显然迷迷瞪瞪的。
“哪位啊，大晚上的都两点了。”
“你到底在写什么东西？审查过自己的数据和论文吗？你看看第一句，‘当然，您的引入部分如下’，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拿AI生成的开头？”
“别这么说嘛，内容还不错的……吧。”
……
他们在说他听不懂的内容。
阿诺安静地站在我一边看着他拿手机和男学生交流，好像在听，却听不进去。
人在走神的时候会胡思乱想，变成怪物了也不例外。
他找回了画卷，可能，也会找回眼睛。
下意识碰了碰塌陷的眼窝，听着她的声音，他忽然有一点害怕。
眼前的一切都太好了，好得让他害怕。
她不会再想起来了，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一切都在变好，对吧。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那个四方的盒子不知道说起了什么，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的声音干净雀跃。
“您真要带着我一起走？还去齐老名下的实验室？”
“对。”
……
跟不上话题的他有点茫然。
他们要一起走？去哪？
那他要怎么办。
“太好了老师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
电话挂掉，乔知遥将手机落到一边。
旁边的触手无精打采，阿诺快把唇角抿成一条线。
对于一个千年不和正常人类社会沟通的老怪物，现代人类社会浮夸的交流方式还是太超前了。
“他，喜欢您吗？”
？
“不，这不是一个喜欢。”乔知遥一脸的冷漠，“越飞作为助手很好用。”
……
越飞，好用。
好亲昵的口吻。
她开玩笑道：“如果他喜欢我，我会把他的头拧下来。”
他这才闷闷地：“……嗯。”
哼笑了一声，终于有点后直觉的疲惫：“睡觉。”
他想说他在一楼待着就好，可是却被她拉住了衣服，半推半就地拖到了二楼的主卧，有些茫然，唇边浮出一点窘迫的拒绝之色，顿顿地：“不…。”
“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向来直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扬眉：“就在这里睡吧。免得早上起来我还要开门。”再看到一个精神状态异常的疯子。
他试探着挪出脚步，一点一点靠在床塌边缘：“我可以睡在…地板上。”
乔知遥蹙眉：“要么躺在上面，要么现在就出去。我很困。”
啊。
立即抱着触手尾巴缩在了床角里呢。
看起来有点委屈，可是触手却一张一合，开花的样子暴露了主体实际的情绪。
有点好笑，于是她笑了一下，躺进枕头里盖上被子。
.
早上的乔知遥是被痒醒的，腰间不知觉间又被大大小小的触须虚虚绕了起来，鼻尖若有若无有一点痒意。
她睁眼。
“……”
自愈能力强大是一件好事。
但有的时候，它会用在不太对劲的地方。
乔知遥面无表情地挑起一夜之间，一绺重新恢复成之前长度的，尾部些微翘起的头发。
很好，昨天设计师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