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什么？刚才没看到抱歉。”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如果我说只是误触，你相信吗？”
不信，谁没事干要点开和某个人的聊天框啊。姜屿夏心想。
不过也有这种可能，毕竟凡事都有意外。
“信，江老师说什么就信什么。”她键入一行字。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顿了顿，觉得这句话措辞不妥。
有点像是在撒娇……但好像也没问题，大概是自己过度解读。
见鬼，说句话都斟酌半天，这么不洒脱，想对着脑门儿敲上一敲。
安珞一在旁边落座，凑近她耳边说话，突如其来的橙花香气笼罩鼻尖。
“你过来怎么没声的？”她毫无准备，吓得往旁边退开数厘米，冲对方埋怨。
“我和你说话了啊，你没听见。手机里藏什么呢？这么认真，我瞧瞧。”
姜屿夏自觉没什么秘密，坦坦荡荡把手机放桌上，示意安珞一自己看。
随意瞥了眼，发现有新的回复。
“其实是看到有一桌刚走空，想问问你要不要过来坐。后来发现你和朋友在一起，所以撤回了。”江林晚似乎一点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前因后果都叙述清楚。
四条消息占据屏幕下方的位置，她用食指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显示屏。
“看，平平无奇聊闲天。”
安珞一凑近，往上划了一小段。
姜屿夏突然看到本不该出现的一句回复，瞳孔放大，倾身向前确认。
刚才在聊天框中编辑的回复赫然出现在对话中，这么一看，大概是躲避安珞一的时候，手指无意中触到了“发送”。
算了，就当自己过度解读其实只是无事发生。她自我反思，有些头疼，觉得应该称自己为姜·列文虎克。
“可真是如实回答，生怕理解茬了。”安珞一浏览完这段聊天，没继续向上翻看，“绝没有窥探隐私的想法啊，是你让我看的。”
“没事，我俩可没聊违法乱纪的东西。”
“不过这聊天频率，看得我着急。”
“这么正常。”姜屿夏反驳，埋头回复他的消息，尔后抬头，迟疑道，“很低吗？”
“你说呢？”安珞一从包里取出教材和平板，抛出一句反问。
“虽然我平时很话唠，但线上聊天这种程度我喜欢。”
对方投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现在是互相了解的时候，还没到老夫老妻、不对、相敬如宾的阶段。”
教授提着公文包走进教室，调试投影设备，连好手提电脑。阶梯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几乎都消失了，午后雾气般的困意也被他的到来驱散好一部分。
“知道了。”上课铃声响起，仿佛很多只鸟儿在扇动翅膀，淹没了她的后半句话。
“我争取。”
接下来将近两个月都过得极其紧张，姜屿夏权衡再三，还是决定随缘，等考试结束再继续争取。
她了解过他专业的升学情况，以对方前1%的成绩排名，保研国内top2没有悬念，按往届情况来看，更大概率会选择出国留学。
反观自己，保研P大是没可能了。
确实很不争气。
不过事已至此没有后悔药，她花了一晚上规划好从目前开始的学习计划，考研top2以及申请港三新二mFin，并好好利用暑假再刷一段big name投行实习。
庆幸的是，很多准备工作她其实早已开始，所以事情并未不可掌控。
邱书仪的提议她已经答应下来，考试月结束到实习开始，中间有大概一周的时间。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再去券商做苦力心里会舒服很多。
连轴转到八月底，所有课程考试都已结束。
结束掉大三下学期最后一门考试，她没直接去吃饭，而是背着包独自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小时，漫无目的，大脑放空。
盛夏就快到来，未来犹未可知，一切似乎都有可能。尽管选择其实无处不在，而眼前正岔道横生。
“后天先在J市待一天，再去A市玩三四天怎么样？”
邱书仪这天刚拉好社交网络聊天群，正寻求大家建议。
姜屿夏慢慢蹓跶出校门，翻出饮食app，挑选了家喜欢的餐厅，线上取号，逮住正给她发消息的朋友，约好这顿临时起意的晚饭。
河流在校门外的桥下汩汩流淌，上面漂浮着落叶。不知是不是水草太茂盛还是两岸草木萋萋，流水在暮色下显出一种很深的幽蓝色。
汉白玉护栏表面蒙了一小层灰，简单擦拭后她支在栏杆上，一边看水，一边等人。
群聊里弹出很多消息，锁屏界面已经装不下。
她点进去看大家在说什么。
“民宿我先订，待会在群里发链接，你们选。”最新一条消息。
后面迅速出现一串“1”。
怎么开始订民宿了？她往上翻消息，才知道这群人正在安排邻市游玩行程。
她没什么异议，在接龙表格中加上自己的名字，其他所有事项后面都跟了“+1”。这一周左右的时间，确实需要好好喘口气。
一个熟悉的头像在屏幕上掠过。
她滞住疯狂滚动的对话，从右上角戳进群聊成员信息。看清后，莞尔一笑，点进邱书仪的私聊。
“原来上个月着急忙慌找我，是为了这个事啊。”
邱书仪很快回复：“主要是约莫尚，人多比较好掩盖我不良居心。”
“哦。”
“哎呀确实，拉上你和他，也是主要目的之一。”
“知道了，干得漂亮，爱你～”
细粒大理岩的凉意渡进肘部，姜屿夏缩回胳膊，走到桥头树荫下继续等。
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正式在一起聊天吃饭了，她和江林晚目前的关系严格来说就是比较熟的网友。礼物差不多已经做完，今晚回去再整理一下粘土、滴胶、着色剂的细节。
自行车轮胎和路面摩擦出一道短促的闷响，风从身后涌来。
姜屿夏刚回复完朋友的消息，便听到刹车声。对方说从宿舍楼下刷了辆共享单车，已经快到学校正门。
“说完话就到了啊，这么快。”她边转身边感慨。
“不巧，是我。”
车座上坐着一个肩宽腰细腿长的帅哥，全身衣物和配饰都是卡其色系，看上去清冽得像一阵风。
正好是多日未见的江林晚。
“在等人么？”他从车座上下来，推车到人行道边划出的单车停靠点，弯腰锁好。
“对，她快到了。你呢？”她跟着往那边走了两三步。
“刚考完试，大家晚上聚餐。”
想起来邱书仪组建的群聊里，群公告写着后天去J市一处商圈玩密室逃脱，然后就出发去邻市。
既然他已经在群聊里扣了“1”，一起去玩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嗯，那你快去吧。”对方正切换手机界面，她简短道别，不准备多问。
“行，后天见。”他锁屏，抬眼看过来，“这就走了？我的车还没到，你等的人也没到。”
姜屿夏已经上了三道台阶，闻声倒退回来，微微挑起眉。
“不是后天见么？那行，我先不走，你说吧，我听着。”
“你想听我说什么？”他嘴角噙着一丝笑。
“……”她张了张嘴，没想出什么话题，索性把延续对话的任务交还给他。这段话实在很没有营养，感觉像是被耍了。
“说起来我发现个事儿，你真的很高冷。”他说。
“哪方面？怎么会，我废话很多，能连着说三天三夜。”她反驳，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私下里很疯很话唠。
“那怎么在群里很少说话？而且……”他顿了顿，没继续说。
总是不主动聊天，要不是社交动态开放了查看权限，他都要怀疑自己已经被删了。
“网上啊，我偶尔狂水群，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潜水。而且什么？”
江林晚轻笑一声，“没什么，我知道了。”略略低头，碎发在额前轻轻晃动。
“很好笑么？”她愣住，有点没理解。
“不是的，我想错了。这个不重要，别在意。”他摇摇头。
她觉得这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闪亮，看起来像身边桥下的那泓粼粼流水，水面上倒映出影影绰绰的身影。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望了眼，不远处学校里面跑出来一个女生。
“我朋友来了，先走一步。”她说。
“嗯，玩得开心。”他点点头。
“你也是。”
江林晚点开打车软件界面，刚才临时取消订单已经被平台扣掉了“司机补偿金”。重新设定好目的地，他发送出新的打车订单。屏幕上方跳出朋友的消息，他点进去连连道歉。“在路上了，你们先吃，我迟到半小时。”
又拨出一个号码，铃声还未响过一遍便被接通。
“刚才找我什么事？”
“你怎么回事儿啊，打了几遍都不接，忙啥呢？”汪明恪在那头喧嚷，声音像一串炮仗。
“小点儿声，刚结束。”
“考试不是五点就结束了吗？你说的啊，最后一门公共必修课考试。”
“是正事。”江林晚往停车区走，“别打岔。”
“保研夏令营还有暑研，都什么时候开始？假期有空聚聚么？”
江林晚报出大概行程安排，暑假两个月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
“……这不得行！等你后天还是什么时候来A市了我去找你，说好了啊。就这样，他们喊我，先挂了。”汪明恪语气火急火燎，似乎那边遇到什么兵荒马乱的大事。
他还准备继续说，对方已经挂断。他把包带往左肩上拢了拢，安静地站在晚风里。
地图上显示车已经到附近，正在路面上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