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捂着伤处,很快倒了下去。衣衫被染得血红,即便想要说话也已经无法出声了。
说来奇怪,李坏见过死人,自己手上也不是干干净净的,虽然有时会因为别人的遭遇情绪低落,却也不会难过到失神落寞,神伤许久。
然而他就是感受到了极大的悲伤,带着非常可怕的冲击感。李坏颤抖着手想要将对方抱起来。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甚至如果不是这股血的气味,估计也不会遇到对方。
青年人死死地盯着李坏,眼神并不执拗,他像是看出了什么,但他不能言语,所以只能看着李坏的眼睛,似乎想要借此传递一个信息。
可惜李坏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察言观色,他的大脑停摆,几乎无法思考,也一样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搂住这个陌生的青年人。
当时少有路过的人,基本见了都以为是这个白发疯子在逞凶作恶,但不想多生事端,都是远远避开。
至多过去了一分钟,青年人的呼吸停止,李坏的所有难过痛苦却越发真实。
该为他哭泣,该为他哀伤,然后要去做一个安眠的梦,辞别世间,获得体面的结束与自由。
可人总会愿意活着。
所以李坏违背了本能,偏要故技重施,于是得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后果。场面在他的手下越发难堪,几乎已经成了凶案现场。
李坏也久久回不了神,不知待了多少时间。
夜幕快要降临了,李坏才发现青年人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手指或许曾经挣扎着动过,但只刮蹭出一片片血水。
他们身边已经站了一圈人。
陌生人不敢打扰,而李坏外出太久,便有伙计出来找他,见着这幕不说大惊失色,也有些慌乱起来。他们又不敢做什么,只得等到红爷带着人也找来。
来人相较以往更多,后面居然还跟着几个客人,还有那个八字胡的男人,神情可谓是严肃至极。
这副场面简直有些糟糕了,有的人要伸手扶李坏,也有的人去搬那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
李坏身上不是没有力气,只是四肢有些麻木,差点压到人家身上,可手被抓得很紧,他才发现搭手帮忙的人根本不认识。一旁的伙计伸出手,却被拦到一边去了。
伸出援助之手的人看着更年轻,少年面容还有些稚气,眉飞眼笑,眼中含着琥珀般闪亮,笑容却不太友善。
不是恶意的那种不友善,是藏着调皮捣蛋的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他凑过来就为了悄悄说一句话。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在场之人大多耳聪目明,一个个莫名其妙,八字胡更是眉头吊起。当然,这里面得把李坏除开,那时他与文盲无异,耳朵灵与不灵没有区别,所以只是疑惑地看少年人几眼,真心实意地问:“你眼睛不好?”
少年人眨眨眼,大概是在用表情表明自己眼睛很好。
李坏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他仍然惦记着那个血都快流干的死人。只可惜张大佛爷找了由头将尸体带走去调查,过了几天,李坏失去了当时的心情,就很难再体会到当时的情绪。
李坏现在看着阿宁,想到了那个中年男人,还有那个很快死去的年轻人,以及许多张模糊的脸。有些记忆太过久远,他也不能很好地想清楚,就像是人不能直接走第三步,第一步结束了,第二步完成了,第三步才会是真正的第三步。
而在第一步与第三步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就算是他,也会能不主动就不主动,能放弃就放弃。
李坏低下头去,靠近女人裸露出来的苍白脖颈,他看着被蛇咬出来的两个血洞,上面凝固着发黑的液体。
他的眼泪掉下来,落到她的皮肤上,然后滚落下去。
宁小姐的呼吸很微弱,微弱到仿佛一丝风,吹不动树叶。
蛇将她带来,以为他如它一样。
“你要救她?”陈文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果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拦。”
李坏不想给她添麻烦。
陈文锦却已经走了。是因为信任,还是因为他确实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他只对两个人做过这样的事情,一个是张小蛇,一个是街边被杀害的陌生人。前者成功了,也没成功到哪去,而后者失败了,尸身变得十分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