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连,帮我把水桶拿来。”
关母正弯腰在院子的小菜地上勤勤恳恳收拾着。
正干活干得起劲,余光就瞥见一个“稀客”就进门了。
她头也不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来帮我锄地。”
说着,手里利索地把地上的老枯菜头和杂草搂着抱起来打算扔旁边。
“呀,凉釉来了,你瞧瞧,准备种秋季菜了,收拾下菜地。你们快进屋坐。”
关母笑得腼腆,将手上的枝叶往旁边一放,拍拍身上的泥土、残叶。
凉釉走上前,打了声招呼,很有兴趣地看着露出本色的菜地,“婶儿,您打算种什么呀?这是要锄地吗?”
关母说到种菜就底气很足了,话滔滔不绝:“这个呀,要先锄松地、施肥混合,然后晒两天就可以种菜了。昨天他二婶还说播的菜苗多,让我这几天去拔点回来种呢。”
关执已经拿起了旁边的锄头,走过来拉开凉釉,“你站旁边点,这里泥多。”
说着转头看关母,“要怎么锄?”
关母嗔笑他一眼,伸手拿锄头,“你陪凉釉去屋里喝茶,我自己来。”
凉釉摇摇头,拉着关母往旁边走,“不用喝茶,我刚刚从闲雅庄喝了茶过来的。婶儿,你让关执弄吧,他力气大。”
关母便开始指挥关执锄地,也不麻烦,将这三块小地块都锄两遍,然后撒肥再垄好地块就行了。
听着也简单,就是实际锄的时候会发现真的费力,没点力气的人锄完,晚上就得腰酸、四肢痛。
关母去浇还保留着的地块了,留凉釉在那蹲着看关执锄地。
关执力气大,此刻站在地里,双手握着锄头杆,一下一下地锄着地。
阳光照耀下,修长带着力量感的身体在一张一合地规律摆动着。
凉釉甚至看着他脸上的汗珠渐渐冒出、滑下,棱角分明的脸覆上光影,很吸引人。
关执动作速度均匀,基本没停,一会儿就将三块小地锄好了。
凉釉立刻起身,“要不要歇一下?喝水。”
关执抹了把汗,点点头。
身后的小七已经一手提壶,一手拿着杯子了,此刻忙倒水递过去。
滚烫、带着汗水的手接过茶杯,他垂下的眼眸就看着那双手轻轻和他的碰一起。
下一刻,凉釉拿过他手里的茶壶替关执续杯。
“看来干活还是要拿大碗,这儿哪里够喝。”凉釉笑着调侃。
喝水的速度比倒水的速度还快。
关执看着凉釉笑,脸上的汗水流个不停,“要不你拿壶直接往我嘴里倒,更快。”
凉釉被逗得仰头哈哈大笑,扶着他手臂站着。
笑够了,“还要不要?”
关执将手上的杯子递给他,摇头,“不了,一会儿再喝。”
说着,拿起旁边的锄头就去继续锄地。
凉釉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小七,又继续蹲着看他锄地,“小七再去装点水吧,换个碗过来。”
小七攥紧手上的茶壶提手,轻轻应下,去厨房装水。
旁边的关母看着这边的动静,暗自嘀咕。
她大儿是不是和凉釉关系太好了?
原本她也没多想,只要是关执带回来的朋友都会热情招待。
但是凉釉也来了好多次了。
倒不是凉釉人不好,嫌弃人家来。
只是她印象中的关执,和凉釉实在不搭杆。
如果凉釉是个三四十岁的商人,又或者是只是个酒店打杂的,她都觉得没那么稀奇。
之前关执介绍说凉釉是哪个少爷,一听就不一样,即使脾气好,说话做事也和他们这些农家人不一样,身边伺候的人一堆,金贵的。
从关执自己出门谋生到现在,关母就只知道他一个朋友,唐杉。那是一起做生意的,原本也是经历了苦的,交好也自然。
关母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关执能和凉釉产生交情。
看着相处良好的两个人,她摇摇头。
算了,想这些干嘛?反正这么久了,她就没捉摸透关执。凉釉人也好,当客人照顾就好。
已经锄松的地,第二、第三遍便快很多。
关执将地整好,走到凉釉旁边喝水。
“娘,你看看可以了没?”
小七仰头笑着将手上的碗递给关执,声音柔和,“关公子,我特意让厨房煮了薄荷水,应该凉快些。”
关执扫了他一眼,接过大碗,和凉釉说笑:“还真给我找个大碗呢。”
凉釉目光一瞬间闪过疑惑,听到关执说的,笑着道:“大碗喝得带劲。”
关执笑着喝了,随手递给小七,另一只手伸到凉釉面前,“拉你起来?”
“嘿嘿,蹲得腿麻了。”凉釉对着他憨笑,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抖抖脚。
“就不喝了?”
关执摇头,“我先去洗澡。”
验收完菜地的关母走过来,看着他衣服,点点头,有些心疼,“哎哟,忘记让你换身衣服了,好好的衣服弄成这样。”
关执去洗澡,凉釉便独自坐在院中池塘边,看水里的游鱼。
小七在旁边给他撑伞。
“小六休息,你一个人待我身边也很无聊吧?”凉釉忽然道。
小七迅速抬头看了眼凉釉的背影,抿唇,声音依旧柔和,“不会。跟着少爷到处玩,哪里来得及无聊。”
他视线定格在脚边的石子上,提着心,半晌,等来凉釉一句那就好。
小七不知道凉釉这是忽然的闲聊,还是在试探什么。
但是,他知道,多年的相伴,凉釉对他还是信任的。
凉釉身体前倾,手拨着池里的水玩。
池里的鱼不是凉釉家中看惯的鲤鱼。
这里的鱼估摸着巴掌大小,青黑的,身材细瘦,倒是也不怕人,凉釉在这儿玩水,它们也不逃。
“这是我爹钓的鱼。”关执的声音忽然响起。
凉釉被吓一跳,拍着胸膛转头瞪他,“你走路都没脚步声的。”
关执洗了头,此刻头发略略散在后面,带着丝慵懒。
凉釉盯着他看,有一分新奇地打量着,倒是没有再说他了。
“全养的你爹钓的?”
关执坐他旁边石凳上,点头,“他爱钓鱼,天天往河边、野塘边跑,钓了大鱼就煮了,小鱼就放池塘里养着。”
说着伸手往前指,“那有个莲蓬,要不要吃?”
家中的莲蓬一有好的就被摘来吃了,也就被层层莲叶掩盖下可能幸存一两只。
凉釉每回都很佩服关执的眼力,他待这儿这么久都没注意到那边有个莲蓬。
“吃。”
那莲蓬离岸稍远,伸手够不着。
关执道:“我拉着你,你试试?”
关执的办法很简单,也很考验两个人。
他拉着凉釉的手,抵着他脚,然后凉釉整个人除了关执拉着的手,几乎没受力的地方,手伸长探过去。
在莲叶中穿梭,指尖够到莲蓬杆,一点点使劲挪腾,最终将莲蓬杆握在手中。
“摘到了、摘到了!”
凉釉被用力一拉,撞到了关执怀里。
手上举起莲蓬,笑容满面,“看。”
关执低头看着他,也笑着,“尝尝你摘的。”
凉釉刚刚摘莲蓬都不敢多呼吸,脸都憋红了,此刻点点头,想坐下剥莲蓬,看着近在咫尺的衣服,眨眨眼,回神了。
刚刚洗漱完的关执身上飘着澡豆的清香,扑满鼻,凉釉睫毛疯狂上下扇动着。
关执看了他半天,看够了,轻声笑着松开手。
“这莲蓬再过一天就老了,幸亏我们摘了。”凉釉坐石凳上埋头剥莲子。
关执闲适地坐着接受他的投喂,点点头。
两人正说这话,关父扛着渔具、提着木桶就回来了。
凉釉忙打招呼。
关父笑着点头,走过来给他们看他的收获。
“今天钓了条鲫鱼。”说着,拿手往桶里拨弄,在一众小鱼中,一条两三斤大的鲫鱼格外突出。
凉釉探头看,嘴上很捧场地哇了一声,“真大。”
关父不太爱说话,此刻乐呵呵地点头,“今晚拿来炖嫩豆腐,你尝尝,特别甜。”
说着,将木桶里的小鱼捞起来放到池塘中去。
等晚上吃饭,凉釉一眼就看到桌上正中央摆着一碗奶白的鲫鱼豆腐汤,撒了葱花点缀。
在流水中长大的野鲫鱼,熬的汤特别的甜,凉釉边喝边点头,鱼肉也很细嫩。
关父笑眯眯地让每个人都盛汤喝,端着自己的汤碗看着大家。
尤其觉得凉釉的反应让他高兴,自然的欢喜表情在凉釉脸上很明显。
“喜欢就多喝点,他啊,天天就知道钓鱼,我们总是煮,吃腻了。”关母看了关父一眼,笑着对凉釉说道。
凉釉点点头,这汤确实是很鲜甜。
饭吃过半,关父忽然说:“明天关屠户家小儿子娶媳妇儿,你要不要去?”
关母忙点头,补充道:“他上门邀请的时候特意说了,你有空就去喝杯喜酒。”
关执看了凉釉一眼。
凉釉明日还要在这儿待一整天。
“我去喝一杯就走。”
村里差不多年纪的人都是小时候的玩伴,虽然后来离家多年,没什么交集了,但是既然在家,去祝福一下还是应该的。
凉父点点头,没说什么。
现在关执和大家不一样,其他人都有些不知如何靠近他,但是都对他带着些许崇拜,他能去,和大家拉近点距离,对他也是有好的。
一个村里生活嘛,总不能太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