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目前的举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宣战，既然已经下了战书，那异能者这边也没了遮遮掩掩的必要。有葡月的异能技术水平支持，他们很快地取了被雨水打湿还没晾干的衣服，加急送进了实验室。

只是观察里面的成分，比起调配一样试剂需要的时间大大缩短。

这次的结果半个小时就出来了，葡月的眉间凝着解不开的沉重，红唇几次张开，又不知怎么开口地合上，整个人显的纠结又憔悴，最后只是叹了一声气。

“里面似乎被加了某种成分，不是市面上流通的用来做实验的化学物质，说不上来，好像用什么东西改造了原先的作用，让被淋到雨水的人潜意识里都对异能者产生不同的态度。”

“里面还有异能者的精神力，如果没有判断失误，应该是……”葡月顿了顿，给自己也给其他人一些缓冲时间，“是郭宥的。”

云澜：“！”

“这就解释的通了，为什么对异能者和普通人可以有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葡月猜测道：“大概是用了提取的记忆的方法，把郭宥知晓的异能者人员全部提取出人脸和姓名，再在雨水里加入一些东西……真是好手段。”

郭宥的异能是改变天气，既然那个人已经能再雨水里加东西，那郭宥岂不是……

穆清的眉头越拧越紧，在一堆线索中挑挑拣拣，残破的记忆碎片里浮现出几个词，拼接在一起。

提取、异能、改变、基因。

基因？

——“异能者本就不是普通人，说难听点，就和基因变异扯上关系。”

异能者与常人不同，基因变异带来异能，那个人抓走了郭宥，通过他的异能之便利，让普通人也对异能者有仇视，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穆清拼命地抓住这些事件中一丝一毫的联系，如同在一堆废墟中找一朵刚刚萌发出新叶的花，挖的血肉模糊。

最后，一个想法忽地蹦出来。

那个人抓异能者是为了研究基因改变，成功之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任何人，那么所有人岂不是都听他命令。

这个想法像是某天刚看完一场酣畅淋漓的科幻电影后，平白无故散发出来的一个幻想。谈不上多现实，更偏向于电影小说的情节。

可现实就是这样，他们就是电影里的那些“超能力者”，现在面对的，是妄图统治世界改变基因的野心家。

下一步是拯救世界吗？

穆清笑不出来。

几个人简单沟通交流了下他的想法，虽然听着很荒谬，但不得不承认，很有事实依据，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能对得上。

这次讨论最后的结果算不上好，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愁容满面地散了会。

接下来异能者们该和如何从，现在尚未有解决方案。

联系不上那个人，也猜不到他的下一步会是什么，他们又该如何应对为好。

下午，穆清顶着一路被注视的视线回了Z大。

不知道回来干什么，总觉得，以后能这样从学校大门走进来的次数，来一次少一次了。

自从上次和纪时予告别后，两人这几天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

眼睛被风吹起来的发梢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穆清缓缓抬手摁下脑袋上乱飞的毛，眯着眼睛继续走。

现在的学生们上完自己课都赶着回宿舍暖和，没人会在操场上逗留。一大片绿油油的操场空荡荡的，在凛冽的风中透着一股萧瑟的味道。

鬼使神差地，穆清踏上草坪，走到中心的白色圆点上。

没有在等谁，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这么干。

天气预报说有西南风，在短短的几分钟里，风刮的更大了。

穆清在这阵风里蹲下身，冰凉的手指戳在干燥塑料的绿色地皮上，指尖在假草中划动，毫无目的地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纪时予。

他现在，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吧。

望向他的时候，看到的是因为淋雨而被改变的本心，与旁人相同的，带着那抹令人作呕的贪婪之色。

他们都被同化了，被那个恶心至极的野心家，与他强制共用同一条思想逻辑链。

穆清不想看到纪时予。

其他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他不能接受纪时予也是那样的眼神。

别用他的模样那样看我。

凭什么，异能者天生有罪吗。

纪时予知道异能者的存在，会怎么想？

他也会相信网上那些谣言、觉得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是他们干的吗？

穆清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他双手抱住头，捂住耳朵。这样，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在这一刻，这些天所有背负的压力，被造谣的事件，生出坚硬可怖的爪牙一般，一层一层地将他包裹起来，密不透风。

身上不由自主的打冷颤，即便是这样也不想站起来，不想回去。

哪都不想去。

跟那个人拼命好了。

就现在，去找他，就他一个人。

研究基因什么的，都由他来就好了。

他的异能是灵魂穿越，说不定还更具研究性，够两个课题的制作。

用他一个人，换其他所有异能者的安全。

所有的事情，都来让他一个人承担。

这么想着的同时，穆清忽然感觉背上一沉——是外套落在背上的重量。

接着，穆清被轻轻地抱住。

那人力道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却很坚定。

像是下雪的冬日里，在路边看见一只瑟瑟发抖的流浪猫，想带它回家，想让它有个家。

于是伸手，带着会被抓伤流血的决心——

别怕，我来了。

穆清眼睫被惊的动了动，缓缓睁眼，看到的是纪时予，是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纪时予似乎只是下来取外卖，身上的衣服像是出门随手抓的，里面也没多厚。

他蹲在穆清身边，干燥的指腹擦过穆清的眼角。

纪时予没问穆清为什么蹲在这，说容易感冒之类的话，而是和他一起，在这如刀似的寒风中。

穆清吸了吸鼻子，视线规避。

他怕会是自己预想中的眼神。

可是没有。

纪时予用食指关节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穆清犹豫一瞬，下定决心般地抬眼。

很难形容那时候的感受，穆清只觉得，好像一眼望到了初春。

他有很多问题，为什么纪时予和别人不同，为什么看见他，又为什么走过来和他一起。

能听见他的心声，纪时予望着他的眼睛。

“我陪你。”

永远。

-

“你宿舍有人么？”纪时予把穆清扶起来，问他。

穆清摇头：“没有，你要去吗？”

“若是平时，我会听你的。”纪时予说，“但今天，我得跟你一起去。”

“不放心？”

“不止。”纪时予把外套给他盖好，带着他往宿舍楼方向走，“好几天没见面，我不能想一想我的男朋友么？”

手被纪时予紧紧握着，穆清笑了一声，说：“当然可以想。”

因为最近的事情，陆离和云澜、包括穆清本人，都有好几天没在宿舍里住着过夜了，一打开门，整个房间里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穆清担心会被纪时予看出来晚上没人住，趁他不注意把他们几个人的床铺和书桌弄乱了些，营造出一种“这里只是现在没人而已”的假象。

好在纪时予没有过多关注陆离和云澜的床位，而是用手拍了拍穆清盖的被子，眉头不自觉皱起。

“这么冷的天，盖这床太薄了。”

穆清愣了愣，他是个生活白痴，关于什么时候穿多厚的衣服都没有个标准，都是自己胡乱搭配着穿的，更不会知道被子多厚才算合格。

“啊……我觉得还行啊。”

纪时予颇感头疼地叹了口气，转头问他：“你这还有其他被子么？”

穆清窘迫摇头。

换做是平时，要什么只管朝云澜开口就是，只要是能被想出来的东西，云澜的异能都能无条件支持。

所以他和陆离从来不在这方面担心。

纪时予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拿起手机捣鼓几下。

穆清好奇他在干什么，又克制地觉得直接看别人手机很不礼貌，在“这不是我男朋友吗看一下手机怎么了”的想法中困顿地纠结。

纪时予用完，主动把手机亮给他看，上面是购物软件下单成功的界面。

买的是一床被子。

穆清一顿，伸手就要抢过来退款。

他看见价格了，一床被子几百块钱。倒不是心疼钱，纪时予买了他再转给他就是。

问题是他根本就用不到，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用不到。

蹲在操场的那段时间，穆清很清楚未来一段时间的日子。

所有异能者被那个人下通缉令，连普通人都装不了，整日东躲西藏地活着。

说不定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所以，大抵是用不到了。

“别浪费钱。”穆清胡邹了个理由，“我家里有。”

“还要从你家里抱过来，不麻烦么？”纪时予看着他，“你睡的不冷？”

“……不冷。”

“算了，你买了就买了吧。”穆清才想起来这么长时间都没看手机，在身上摸索，“你等一下。”

手机页面弹出一条消息，纪时予顺手点进去。

【穆清向你转账435.52元】

纪时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