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然一拍脑袋:“光说红烧肉的事儿了,倒把正事儿给忘了。”
赶紧又把要承包双儿山建鸡舍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初开会讨论卖豆腐脑的时候,沈悠然就跟众人说过开春要养鸡的事儿,这会儿听到要建鸡舍,倒也没有很意外。
只是这一晚上连着讲了两个大事儿,众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都在心里默默琢磨起来,孙正倒是有些担心:“承揽山头得花不少钱吧?咱们如今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吗?”
陈金福回他:“这个昨儿个我和悠然也商议了,租金咱们这会儿肯定拿不出来,只能试着跟县衙谈谈能不能明年年底再给了。”
沈悠然倒是比较乐观:“这个事儿咱们呈上去,八成还是会到李主簿那儿处理,想来他不会为难咱们的。”
当初他们一行人的编户安顿等事项,都是李主簿经手办理的,对他们很是照顾。
蒋天旭也想到了当初谈葛春生编户的时候,那李主簿确实待人亲和,办事也都按章法来。
孙正听了点点头:“那明儿个陈叔就去办这个事儿吧,早些办下来大家也能安心,打硪的事儿有我们几个呢。”
吴铁柱几个都跟着点头。
陈金福应了一声,又补充道:“今儿个说的两个事儿,大伙儿回去都好好跟家里商量商量吧,老张和老李头那边我一会儿也都去说一声,一是出本金的事儿,红烧肉生意还好说,前期用的钱不多,建鸡舍花费多些,咱也不能都让悠然他们垫不是?”
“第二个就是如今这几项活计,掌勺的人就按刚刚悠然说的法子选,其他几项,跑腿采买的,挑担吆喝的,搭建鸡舍的,还有开春后负责养鸡的,大家有想法的,这两天都可以来找我说说。”
高雷一直都默默听着没出过声,听到这里刚想开口问问,就听旁边的刘胜先他一步问出来了。
“到时候要是报名的人太多,怎么办呢?”
一听是刘胜的声音,众人都有些意外。
刘胜家只有他和妻子陆明霞两个人,是和沈悠然他们一波从县城里逃出来的,在城外才遇上了其他人家。
虽然他俩没有说过之前的事情,但大家都知道他们以前肯定是日子富裕的,看着都是没怎么干过粗活的人。
特别是陆明霞,即使穿着粗布衣裳,把脸和其他人一样抹成黑乎乎的,也掩饰不住她的气质。
当初逃荒路上,他们夫妻俩经常把粮食匀给最困难的几家,自家的板车也腾出地方让别人用,因着这个,即使他俩人平日里总是不怎么跟人交流,村里人也都当他们是自己人。
只是以前不管是一起干活还是一起吃饭,刘胜总是一个人默默的,这会儿一出声,才让众人都惊着了。
钱大都忘了生气,稀奇道:“哎呦喂,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咱胜子居然都开口说话了。”
周桂英不在,钱富又是一副好脾气,从不跟人红脸的,钱小山只能自己给了钱大一拳头,又扭头对刘胜赔不是:“胜哥,他这人就是嘴碎,你别往心里去啊。”
刘胜笑着摇摇头。
钱老大很是无语,小声嘟囔:“这有什么的,说笑两句罢了,真是的。”
沈悠然有时候觉得钱家这俩兄弟也是神奇,一个过于粗线条,一个又过于心细敏感了,也不知道钱叔和英婶子怎么养出性格差异这么大的两兄弟。
吴铁柱笑呵呵的打圆场:“钱大你消停一会儿吧,时候不早了,赶紧把事儿都商议完散了,悠然他们还得忙活明儿个一早出摊子的活计呢。”
“晚会儿不打紧,”沈悠然笑道,“至于刚才胜哥的问题,其实倒也不难,咱们虽说是为了照顾大多数人,可这毕竟是做生意,肯定是以赚钱为要,不然亏了本,大家都得跟着赔钱了,所以每项活计还是得选最适合的人来干,大家才能放心不是?”
“这话有理,只是,这最适合的人是谁,到时候谁说了算呢?”
“当然是大家说了算呀,只要是出了本钱的,都能参与确定人选。”
“那还是像这样,一起商量着选?”
沈悠然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是时候给大家来一点小小的职场震撼了。
“选人的法子,我想着,咱们这次用竞聘的方式,到时候搞一个大型面试,然后大家一起投票来选。”
“竞聘?”
“面试?”
“投票?”
听到他嘴里又冒出来几个新鲜词儿,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嘀咕两声便都安静下来听他解释。
“竞聘就是好几个人一起竞争一项事儿,面试就是当面问对,比如要是钱哥和正子都想揽这采买的活儿,到时候其他出了本钱的人家就出人当面试官,可以向他们提问问题,根据他们回答的情况判断谁更能胜任,心里选定人之后,就在纸上画谁的记号,比如选钱哥的就画个圈,选正子的就画个杠,这就是投票,最后得票最多的人,就是大伙儿一起选出来负责采买的人了。”
沈悠然讲得清楚,众人倒是都听得明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还能这么着?”
“这法子听上去倒是公道。”
“我…我可不敢竞…竞聘,我还是只出本钱吧。”
“哦~”王力也听明白了,眼珠子转溜几圈,伸着胳膊戳了钱大一下:“钱大我问你,可熟悉咱们村附近有几家屠户?可清楚镇上有几个肉摊?可懂得如何看肉新不新鲜?”
钱老大都被他装模作样的神情给气笑了:“滚犊子,老子才不负责采买呢!”
王力可得了意:“哈哈哈哈别是被我给问住了吧!”
众人都跟着笑。
“别说,大力这几个问题还真是问到点儿上了呢,看来这大半个月县城没白跑,有长进啊!”
“小崽子,”钱老大隔着钱小山,从后面一把锁住王力的脖子,“就进了两次县学的门,还学人家拽起文来了,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错了我错了钱哥,”有王庆来在,王力不敢造次,赶紧讨饶,“饶我这遭吧,哎呦!小山救我!”
钱小山不想管他们两个,甚至起身离他俩远了些。
一屋子人乐呵呵的看他俩闹了一会儿,陈金福才起身道:“好了好了,快别闹了,咱们事儿也都商量清楚了,时候也不早了,不能再耽搁悠然他们功夫了,都散了吧,早点回去歇着,明儿个还要接着出力呢。”
李金花连忙起身拦着:“不忙不忙,剩下还有小半锅红烧肉呢,你们一人端家去一碗。”
陈金福等人连忙摆手:“不成不成,哪儿有这样连吃带拿的!”
李金花拽着棉帘子不让众人出门,又让沈悠然去盛锅里的红烧肉。
“我家忙着豆腐脑的生意,打硪的事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请大家吃顿饭了,都别跟我客气啊,端家去给家里大人孩子都尝尝,也不能光你们自己吃饱了,不管家里了吧!”
众人被她说的还不上嘴,沈悠然又端着盛好的一盆红烧肉进来了:“用碗端去还得送回来,太麻烦了,要不阿陶跟着跑一趟吧,反正都离得不远。”
“唉!”
见陈金福等人还想说话,沈悠然忙笑道:“陈叔就别推辞了,也就管今儿个这一顿,回去婶子们尝着好吃了,都来我家跟着学才好呢,没准儿有人做出更好吃的呢,咱们的生意不就更有谱了,这可是正事儿。”
陈金福笑着摆摆手:“可都说不过你们祖孙两个。”
李金花笑呵呵的送他们出门:“可见我们说的在理不是?”
沈悠然也跟着送人:“今儿个说的事儿,这两天大家先自家合计合计,我也把今儿个讨论的内容再完善完善,等忙完这几天再说具体怎么干。”
众人纷纷应和着出门了。
送他们回来,李金花掀开棉帘子进了堂屋:“哎呦,还是屋里暖和,外头这风吹的,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她见蒋天旭还在收拾:“天旭早点儿歇了吧,一会儿我来收拾,你这夯了半晌地,肯定累了。”
蒋天旭笑道:“奶,我不累,洗个碗又不费劲儿,从五更天忙到这么晚,您肯定累着了,赶紧进屋歇了吧。”
葛春生喊了一天的号子,嗓子有些受不住,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他从小灶台上把烧好的热水倒了半盆。
“大娘,先来擦把脸吧,一会儿我端进去给明明擦洗擦洗。”
李金花被他们一人一句安排的明明白白,只好拿热布巾擦了擦脸便进西屋歇着了,今儿个没有歇晌儿的空儿,她确实有些撑不住了,毕竟再不服老也是五十多的人了。
蒋天旭把收拾好的一大摞碗端到厨屋,沈悠然已经开始和面了。
“悠然,要不你教教我和面吧,以后晚上的面我来帮着和。”
“这炸油条的面不用使劲儿揉,也就来回揣上几下,不费劲儿的,我自己来就成。”沈悠然又想了一下,“不过教你和面倒是也成,以免我哪天真有事儿顾不上。”
“那我一会儿先在旁边看着学一学,明儿个再上手试试。”
蒋天旭费了些劲儿才把锅碗刷干净,用了半壶开水,他重新把水壶装满,拎到堂屋小灶台上,添了两根柴火烧着,跟里屋的葛春生说了一声才又回到厨屋。
沈悠然低着头揣面,不时开口跟他讲两句要点,红润轻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蒋天旭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粗陶灯盏里的火苗跳得欢实,映在沈悠然脸上的灯影也不停晃动,一会儿在他小巧的鼻梁上,一会儿又窜到了眉梢,杏仁儿似的一双眼这会儿低垂着,只能看到两排小刷子一样的睫毛,蒋天旭的目光黏在他脸上,挪不开分毫。
看着沈悠然脸颊上不知怎么粘上的细碎面粉,蒋天旭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