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礁石上架着几台两台机位。导演今天破例用两个机位拍摄,这也是裴时序的主意,既然迟霁坚持要拍,那就尽可能缩短他在泡水里的时间。
岸上的人顶着烈日,苦着脸注视海面上浮上来,沉下去的人影。
湿答答的头发贴在那人脸上,脖颈上,白金发色和白皙皮肤在烈日下闪着光,水珠穿成线,顺着下颚线滴落,只看一眼就移不开了。
尽管裴时序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是在迟霁出水的瞬间让助理递上浴巾。
他擦拭着水珠,向裴时序走来。
小裴总低下头去踢椰子树下的沙子,沙石被脚步调动,飞扬起来,落到另一个人的脚背上。
迟霁站在他跟前,递出一个大椰子,裴时序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拒绝交流。
“哼。”
别以为早上送个好吃的早餐,中午送个好吃的冰淇淋,现在送个好喝的椰子水,就能让我原谅你昨晚让我独守空房事情!
“阿序?还生气呢?”迟霁声音不同以往,每一个字念出来都好像被挤扁后撕裂。
这声音刚落到裴时序耳朵里,他心里又疼又急,转过头紧紧蹙眉,扑棱两下睫毛,对峙不过五秒,败下阵来:“非要下水非要下水。现在好了吧!声音难听死了!”
话虽然不好听,但也算给了个台阶。
迟霁顺坡而下,装作很受挫的样子,咬着下唇内壁,拢起披在身上的浴巾,微微耸肩,轻声开口:“声音不好听,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我是这样子的人吗!”
一时情急,没发觉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再次被忽悠的小裴总,鼓起半个腮帮子,生自己的窝囊气。
咳嗽声很轻,但也绵延不绝,都这样了,还自顾自地说话:“怎么办啊,一会儿要在水里拍吻戏,搭档还不理我,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拍了,估计又要ng了……海水可凉了。”
话里有话,他的意思裴时序很清楚。
要是他们还在闹别扭,等会儿拍吻戏又不过,迟霁本就带病拍戏,多泡一会儿都有可能加重病情。
他算准了裴时序不忍心。
果不其然,就算知道了他要玩什么把戏,裴时序也会老老实实进套:“那我们……去放车里练习一下?”
迟霁抬步往房车方向走,临走前侧头抛了个眼神,裴时序压着嘴角,屁颠颠跟了上去。
房车门刚合上,裴时序就从后面抱住迟霁,咬着他的耳尖撒撒气。迟霁有些痒,想闪躲,被钳住下颚,逼着他侧仰着接吻。
这个姿势迟霁不好推开他,用呜咽声抗议,嗓子发痒,咳嗽被强势的吻压了下去。
裴时序放开他,舌尖舔了舔被咬破的唇角,一脸餍足。
另一人的脸憋得涨红,迟霁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抱抱他,哄哄他,为昨晚说的重话道个歉,现下却喘着粗气道:“你……被传染了怎么办!”
“我身体好。”抱到人就不想撒手了,“说好地练习一下嘛。”
练习就是借口,两人都知道,这场戏没有深吻,两人在海浪之间剖白心意,浅尝辄止的吻,还因为紧张只亲到了嘴角。
嘴上说着练习,手便肆无忌惮地游离在浴巾之下。
浴巾半挂在肩上,迟霁只穿了条泳裤,薄肌紧致却不夸张,皮肤充血泛着红,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裴时序将他的身材一览无余,还想凑上去亲一口,被迟霁以怕传染给拒绝了。
索吻未果,裴时序把头埋进迟霁颈窝,扯起浴巾遮住迟霁的肩膀,嘴里还不停哼唧:“不想给他们看,只想我一个人看。”
“霸道总裁?”迟霁打趣道,没把他这句玩笑话放在心上,自然也看不见他眼底肆虐的占有欲。目光扫到每一处地方,恨不得都烙上他裴时序的名字。
“唉。”
迟霁不明白他为什么叹气,手掌轻拍他的背,轻吻着他的耳垂。
“如果我变得坏坏的你会爱我吗?”
没来头的一句话让迟霁愣了神,裴时序一天到晚奇奇怪怪的问题他早习以为常。
只是……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提起爱,和喜欢不同的,他不曾接触过的,更复杂的感情。
裴时序还是那么随意,似乎爱的出现是理所当然的小事。迟霁有些僵硬,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催促着回话。
“就算你变得笨笨的我也会喜欢你。”偷换概念后,迟霁能给出的回应只有这些。
两人都察觉到了,问题和答案的区别。
谁也没点破。
助理来敲门,让他们做准备。裴时序换上泳裤,对着恋人无限开屏。
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带着张力,明暗交界处蕴含着欲望,青筋凸起的地方时不时跳动,拨乱了迟霁的呼吸。
一个明目张胆地偷看,一个明里暗里地炫耀。
他们享受彼此的目光。
两人在水里泡了几分钟便开始开拍。
-
林、余两人一个星期没见面了。
林渡是不敢,余白是不能。
几天前,林渡照例去找余老师学画画,毕竟他报考了建筑设计,绘画功底越厚越好,而余白最擅长的就是大透视和色彩。
没想到自己一打开余白房门,就看见了……
一地狼藉。散落的衣服,打碎的红酒瓶,撕碎的相册,以及……躺在沙发上,仅用一件衣服遮住下身的余白。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就算不经人事也明白。
尴尬对视后,林渡逃跑了。
这一逃就是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内,余白的躁期过后是更痛苦的抑期,每天不是昏睡就是想把自己和外界隔离。林渡则是接连几个晚上做同一种梦,梦里的主角全是余白。他无法原谅自己,他觉得余白这样的人不该被亵渎,自己却想做偷尝禁果的人。
少年面对青春期突如其来的悸动不知所措。情感和理智的撕扯,世俗眼光和懵懂爱恋互相较量。
今天余白问他想不想去海边游泳,林渡脑子还没转过弯嘴上就应承下来了。
两人都想趁此机会把心意说开。
余白比林渡年长,他清醒后琢磨两下便知道了少年人的心思,他不想他误入歧途。
还没来得及表达的心意,刚燃起的希望,就被一盆冷水浇了透。少年人最不缺的是热情和冲劲,他不在乎利弊得失,只在乎……
“余白,什么是歧途?”林渡站在浅海区,水刚好没过腰腹,眼底有十盆水都浇不灭的火热。
“如果你是歧途,那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眼前这个信誓旦旦的少年,他脸涨红,紧绷着唇,眼中慌乱又期盼,喉结上下滚动,等待答案。
海面下的手紧攥,余白想抓住点什么来以此寻求安全感。海水从握紧的指缝流窜。他抓不住水,也稳不住心跳。
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热烈跳动的心脏。
太阳光逃出云层,倾斜而下,穿透海面,海域深处被强光贯穿,鱼群抖动鱼鳍,四处游窜,海底蓬勃的生命力一览无余。
见他迟迟不回应,林渡羞愤地一头扎进水里,给那人留了个的水花,往另一边游。
回过神来的余白,追上他的水花。林渡见他跟上来,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大道理,干脆把自己藏进海水里,他要想说,除非能在水里开口。
见他还想躲,余白深吸一口气,跟着潜了下去。信誓旦旦的是他,现在不好意思的也是他。
林渡侧头,肩膀被柔软的掌心覆盖,他看向余白。
两人的距离越缩越短,他能清晰看见白金的发丝随着海水浮动,随后他看见了余白轻颤的睫毛,柔软的触感从肩膀转移到唇角。
泡泡从微张的嘴巴一点点冒出,林渡瞪大双眼,那人已然撤离,但他在水中的样子足以让人神往痴迷。
他们隔着水波对视,海面浮金,粼粼水光落在他脸上,宛若鲛人蛊惑人心,气泡绕在他周围,仿佛镀了层结界,金色发丝游动如有生命一般。
林渡一时间忘了自己置身海洋,就这样盯着余白看了几十秒,直到身体里存着的氧气消耗殆尽。猛吸一口,海水灌入鼻腔,呛得有些失神,要不是余白把人捞上来,估计要喝满一肚子。
把人带到礁石上,咳出咸咸的海水,咽喉鼻腔的灼烧感很难受,林渡并不在意,心跳如海浪般汹涌,浪花击打礁石,心声回应了。
“其实,我也喜欢你。”
—
经纪人见他们下了戏,对着迟霁敲了敲手机,示意他看信息。擦干手上的水分,拿过手机解锁。
厉晚澜:「公司打算给你接一部电影,剧本发你了,抽时间看看。说是拉到了一个大投资。」
「晚上有个饭局应酬,上面点名要你去,我们得露个脸。」
迟霁:「好。电影什么题材。」
厉晚澜:「玄幻江湖,带点权谋。」
看到这条,迟霁有些迟疑。电影篇幅有限,江湖题材没多少人能拍得出彩,再加上玄幻……更是悬上加悬。
迟霁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也没同意,打算先看看剧本。收起手机,去找男朋友报备一下晚上的行程。
“那你结束了和我说,我去接你。”
“不用,在房间等我就行。”
“那我洗好等你。”裴时序脸带羞涩,看似扭捏作态,实则拿捏对象。
两人在剧组里咬耳朵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幸好他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不然片场得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要换平时,迟霁说要应酬,他一千万个不乐意,今天出奇地反常。目送对象走后,他悄悄跑到私宅,找自己的两个发小密谋。
迟霁坐在商务车后排,指尖规律敲击膝盖,琢磨着恋人的反常。
进饭店包厢前,他只当是一个普通饭局,直到坐在主位上的人转过身——
“迟老师,好难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