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甩杆。
水上波氲两圈儿,平静。
过后,温则才将自己的杆,甩入望景亭另一侧水中。
孟斯鸠抱着长杆抄网,守在北慈身旁。
此情此景。
好想作诗一首啊——
都怪读书读多了,一看到这些景,脑中涌入的尽是些名家诗词。
我要没读过书,就想怎么写怎么写。
不用刻意错开名家曾前使用过的遣词造句,也不用刻意编排内容意境和声调韵脚,直接就是——
【鹅踏银面扇】
【鹤踏银枝竹】
【人踏银番豆】
【风踏银无痕】
孟斯鸠看亭外的天空,有飞鸟。
飞鸟张开翅膀——整个身体都很薄。
远远的。
想嗷一声儿。
孟斯鸠轻咬内唇——防止在这空旷雪景的地方,真的张口嗷出来,惹陛下的鱼溜走。
想啥来啥。
陛下的鱼线往下扯动一丝——
上鱼。
孟斯鸠稍靠近阑干,半跪在椅。
待陛下把鱼遛累了提起来的时候,抄上。
陛下不急。
就那么遛。
良久,终是有把线提起的意头。
孟斯鸠严肃——不能让鱼从他的网中逃了。
不然…不然…
那杆头愈来愈高,线端开始露出水面。
恩?!
不是鱼???
那抻长的脖子——是乌龟…不止…是金背壳儿的乌龟。
乌龟一出水,不知怎么的。
它就不咬钩了。
眼看它要掉回去!
孟斯鸠手中抄网——完美弧形——抄——
乌龟落入网中!
抄网立马端正朝上,免的乌龟挣扎时向侧面倾翻。
长杆往身后递,伸入亭内。
乌龟身上的水滴,落在地面。
温则早就转过身,静静观望。
直至那乌龟成为定局不会逃脱,才开口祝贺,“陛下定有神应,此金背乌龟咬杆。”
陛下虽未多说什么。
但他示意孟斯鸠将那乌龟放入桶里,的眼神中,露出了自然的欣喜。
方才乌龟出水时刻,还未觉有什么。
怎么温则此话一出——感觉…他比自己还佞臣呢?
孟斯鸠将抄网移桶里,翻过来。乌龟落桶,爬动。
爬动几瞬后。
那乌龟看着乏力,不怎么动弹了。
对啊。
冬天,乌龟不睡觉,吃什么鱼钩啊?
孟斯鸠又走至阑干,探半个身出去观望水面——平静,幽黑。
“进来些。”
陛下的声音。
哦。
孟斯鸠往后退了几步,免的干扰陛下甩下一杆儿。
又想起北慈养尊处优,不爱穿鱼饵——长杆抄网靠在亭柱边,孟斯鸠蹲下穿鱼饵。
陛下正钓第二杆。
孟斯鸠余光看向温则——温则一脸平静,端着杆儿等鱼。
哥。
你告诉我——冬天,真的会有乌龟饿醒了,来这儿吃鱼饵么?
而且…还,还是金背的。
品相这么好的金背乌龟——说出现在野外,就出现在野外?
你以为这是修仙界游戏啊…愈是野外,愈是爆奇异物资装备。
孟斯鸠抬眼看向陛下——陛下一如既往的桀骜和运筹帷幄。
感觉自己该去抽空,学一下术士和炼药丸儿了。陛下这个性格,像是到中老年会信那一套的。
到时候,老子独上恩宠,哈哈哈哈哈哈。
“孟斯鸠,你在想什么。”
陛下侧过头看他。
大哥。
我也没笑出声儿啊。
孟斯鸠刚要张口回他,发现,自己脸好像笑僵了。
孟斯鸠:…难怪能发现。
“在想陛下肯定还能钓上金色的大鱼。”孟斯鸠眼眸微转,谄媚了起来。
陛下收回视线。
直至第二杆儿起鱼的时候。
孟斯鸠心中大喊——阴谋!统统的阴谋!
陛下您擦亮眼睛啊!温则,他就是一个佞臣!心机佞臣!
金色的鱼落入另一只装了水的桶中。
还挺肥。
孟斯鸠偏要往外看清楚——究竟是谁在湖水下,给陛下挂装备!
陛下声音不耐,“你想跌出去么。”
孟斯鸠立马摇头,退回来,“孟斯鸠未见过会产金背乌龟和金色大鱼的湖,一时好奇。陛下莫怪。”
陛下:“好奇金背乌龟和金色大鱼?”
孟斯鸠:…好奇【漏湖】,难不成这湖,因为真的能捡漏,才叫【漏湖】?
陛下再启唇,“过后,带回宫中,你记的给金背乌龟与金色大鱼喂食。”
孟斯鸠:“是——恭喜陛下喜得圣宠。”
陛下飘来一个【你真谄媚】的眼神。
接着钓。
陛下后面几杆儿,倒是和温则所钓上的,一同——皆为普通鱼,有大有小。
孟斯鸠将金背乌龟,金色大鱼,和普通鱼,分不同的桶收放。
望了眼陛下。
陛下此时眉尾微扬——应是心情不错。
前两杆儿起的物,足够好,情绪补给满满的。
两人收杆。
温则起身行礼,“陛下真龙气运。”
“其他鱼,温则你一并带回去。”陛下。
温则:“谢陛下。”
温则稍后会有家仆来接,在亭口恭送陛下。
北慈今日有兴致踩雪过桥——孟斯鸠扶着。侍卫提起装金色乌龟和金色大鱼,的两只桶,跟于身后。
回养心殿。
陛下已入寝殿换常服。
孟斯鸠指使红袍太监,提起两只桶,到宫苑落内的假山小池边儿。小池凿开一些冰。
再看桶中——
鱼桶装了水,还在游动。
龟桶未装水,缩成龟壳。
孟斯鸠:“倒罢。”
“是。”红袍小太监轻手轻脚,把桶中圣宠,倒入小池。
阳光散漫,金光不可方物。
孟斯鸠朝凿开的水面,撒了些食儿。
便回去复命。
过了几日。
阳光稍暖——养心殿宫苑落内的小池子,虽未完全化冰。
但冰面消了许多霜雾感。
表层微融,像镜子一般,泛着光泽。
已能看见金色大鱼,在冰下游动的身形。
小太监们会时不时凿开些冰洞,给水透气。
金色乌龟倒是不见——躲起来了。
孟斯鸠被陛下遣去送温则乘步辇。
恰好路过小池,便望了两眼。
今日休沐。
陛下与臣子未上早朝。
陛下临时有事要商,召来温则入御书房。
养心殿宫苑落,离,出宫的三条宫道门头,有些距离。
陛下准了温则出入外宫道乘坐步辇。
但三条宫道门头,往里——是宫中贵人,可乘步辇的范域。
温则每日上下朝会,从朝堂大殿而出,需自己下汉白玉台阶,再走过小广场——至三条宫道门头,乘步辇。
慢步而行。
阳光撒的暖滋滋的。
周围暂无宫人路过。
“斯鸠公公在想何事。”
孟斯鸠未想到温则会开口,探究眸色,“在想陛下的金背乌龟和金色大鱼,冬天爱不爱动弹。”
温则笑了。
“斯鸠公公真是心善。”
心善。
心善。
哥,你夸人换个词儿夸——你夸的不心虚么?
北慈,你也夸他心善。
孟斯鸠纳了口气,“多谢。”
补了一句,“温大人也心善——那日还是温大人提醒,孟斯鸠才觉然要替陛下穿鱼饵。”
温则慢条斯理,“那圣宠能咬陛下的杆,定是有灵性。”
“是。”孟斯鸠抿着笑,点头认同。
就陛下那个虽知政事,而不知荔枝几月熟几月过的——大抵,同样不知,乌龟会冬眠、金背乌龟不太可能出现在野生的湖中,这类常识。
孟斯鸠:“以后孟斯鸠学泳水,还得向温大人府中能人请教。”
“哦?”温则止住了本就慢行的步履。
因比孟斯鸠低几公分,视线微抬,笑着看向他,“斯鸠公公语有深意。”
孟斯鸠立着,“并无。”
冬日的太阳,无论是上午,还是下午——皆能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两人站立角度相错。
地面修长的影子,同样相错,有重合部分。
两人隔空一会儿,接着步行。
温则:“金背乌龟,和,金色大鱼——都是因陛下而至。没有温某从中撮合。”
孟斯鸠笑着轻点头,未多说话。
无论是自然出现的金背乌龟和金色大鱼,还是温家仆人潜水送上金背乌龟和金色大鱼。
都觉得,厉害。
温则语调如春风,“斯鸠公公升的倒快。曾前温某还不及见斯鸠公公来自何处,便见斯鸠公公立于高台了。”
“温大人赞誉。”姑且当他是夸,孟斯鸠,“陛下高看孟斯鸠——正如,温大人升相一般。”
又是长长一阵沉默。
眼见将至三条宫道门头。
那儿有步辇等待。
现行此段暂无旁人。
温则再次停下。
孟斯鸠见身边无人跟至,回头——
温则正手扶膝盖,于地蹲身。
孟斯鸠倒回去,关怀道:“温大人无事吧?”
“旧疾犯了而已。”温则揉搓膝盖,上面覆着的衣袍,已被揉皱一些。
“那…”孟斯鸠看看,还有百来米,才到的三条宫道门头。
要喊步辇过来接的话,吞回口中——内里,臣子一类,不得乘坐步辇。
孟斯鸠:“不能再行?”
温则似是已经习惯,“稍缓一会儿罢。”
扯出无奈的笑。
见温则眉间蹙起,平时所展的温和容颜,因难忍疼痛而紧锁。现下冬日,额角竟沁出细汗。
应是很疼的——孟斯鸠当过撑杆跳运动员,不说一模一样的经历,起码抻到筋骨的时候,是真疼!
孟斯鸠:“天寒地冻,蹲身久呆一处,怕是寒气入侵。”
“就一会儿…”温则似乎也不想过多耽误,边揉着,“好么。”
唇间有些泛白,字句轻声吐出。
“我并非那个意思。”孟斯鸠在他面前,低过身。
二目鱼色的袍子尾端掠地板青石砖。
“上来吧。”
“恩?”温则疑惑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