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晚伸手摸了摸身前人的衣裳,发觉是粗糙中带着些柔软的棉麻质感,是阿安。
他怎么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的?苏清晚心里虽然困惑,但是手心实在是太痛,便没有推开他。
虽然看不见听不清,但是苏清晚在被阿安环抱住的一瞬间还是感觉到了周围不一样,因为有风了,像是人快速奔跑时带动的极速气流,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动。
“发生了什么?”
话说完,苏清晚才想起来,阿安也是戴了耳塞的。
“有几个人被魇住了。”
阿安的声音像是贴着苏清晚的头皮响起,惊得他汗毛一颤。
他没有带耳塞?我又怎么可以听到他说话?
阿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胡老爷已经进门了。”
苏清晚感觉到阿安抱着自己一个跨步,然后他的声音继续:“我们也进来了。”
闻言苏清晚赶紧睁开双眼,拿下耳塞。随即,他便被前面的一幕震得惊呼出了声。
石门敞开,自己站在这边,几个胡家兄弟在那边。
他们双眼紧闭,脸色赤红,每个人的脖子和手上都爬着一团正往下滴着粘液的赤红色像猫又像鹿的怪异怪物,应该就是守门魇。
苏清晚看着他们在门外快速奔走,却始终无法跨过那一道石门,显然是已经进入了梦魇,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能救吗?”苏清晚转身看向身侧的阿安。
阿安缓缓摇头。
苏清晚看向胡庸,发觉他的神色凝重。
苏清晚脸色沉沉的扫过进门了的人,惊觉谷丛隐好像没有过来!
苏清晚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他凝神在那些慌张乱窜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找到了!
谷丛隐与旁人无异,也是双眼紧闭,脸色赤红,脖子上爬满细小的红痕。他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双手在剧烈的颤抖。
“斯州没有过来。”苏清晚低声说。
胡庸叹了口气:“能不能过来,要看他自己了。”
阿安伸手碰了一下苏清晚的手背:“只要他能走出梦魇结出的幻境,就能安然无恙,你不用担心。”
苏清晚也知道以谷丛隐的能力,区区守门魇应该奈何不了他,但是现在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心依旧悬了起来。
猛地,苏清晚注意到谷丛隐身体突然一颤然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格外凶狠,是苏清晚从未见过的样子。
不过这只是瞬间的事,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恐惧,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一般,是一个普通人在恐惧的状态下的正常反应。
“斯州,过来!”胡庸叫到。
谷丛隐像是被胡庸的声音惊醒,整个人猛地一抖,抬腿便想朝门里跑过来。可是,就在这时,数十个赤红守门魇都朝着他身上飞去,它们身上的粘液在地上滴滴答答,在地面画出了一条线。
苏清晚看着谷丛隐,守门魇离他只不过咫尺的距离,要是被守门魇缠上,只怕不是那么好脱身了。
谷丛隐见状迅速地将衣裳的兜帽带在头顶,然后闭上双眼,稳住呼吸,昂首挺胸的站在原地,就像一个石雕一样。
那些守门魇也不知为何,竟然嗖的一下从他身边飞过扑倒其他人身上,就像面前这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不存在一样。
苏清晚不解的看向胡庸,却见他看着谷丛隐,眼神带着一丝欣慰。
“守门魇以人内心的慌乱恐惧为诱拉人入魇,他稳住了心神,心中不惧,守门魇不能拿他如何。”阿安凑到苏清晚耳边低声解释。
苏清晚这才理解为什么要带上耳塞闭上眼睛了,看不见听不到才能心无旁骛的朝前走。一旦与那个梦魇打上照面,是人都会怕。
谷丛隐稳住了心神,几个跨步便走近了石门里面。他睁开眼睛取下耳塞,然后走到了胡庸身边,低头恭敬的说道:“多谢老爷出言相救。”
胡庸抬手拍了拍谷丛隐的肩膀:“没事就好。”
苏清晚看着他,很想问他起初为什么会被拉入梦魇,但是看他站在胡庸身前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便也没有过去追问。
苏清晚感觉到手心的痛感越来越剧烈,便抬起了手打算仔细瞧瞧,免得拖久了不好处理。
谁知道等他把手打开时却发现自己手心竟然硬生生的咬掉了一块肉。
苏清晚手一抖,心里慌了起来。
一直看着他的阿安也看到了他手心的情况,赶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嘴贴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并没有让苏清晚手心的痛感降低,他想要挣脱,但是阿安的手中的力道加大了些。
“我涂点药就好了。”苏清晚说着依旧想要挣脱阿安的桎梏。
阿安置若罔闻,嘴用力的吸了几下然后吐出一口污血。“守门魇浑身是毒,如果不及时把毒吸出来过不了片刻你就会陷入梦魇无法自拔。”
胡庸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看到苏清晚手心的伤时皱起了眉:“小心些。”说罢他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拿些抗生素给少爷。”
站在他身后的胡家兄弟麻利的拿出药和水递到苏清晚面前,阿安接了过来,喂给苏清晚吃下。
谷丛隐一直双手环胸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在苏清晚和阿安身上流转,并未靠近。
苏清晚刚吃下药,就听到石门外传来几声嘶哑的痛呼,转头望去便看到原先在门外徘徊的几个男人如今紧闭着双眼,双膝跪地仰面朝着门里的几人。
他们原先涨红的脸色如今乌青一片,双唇发黑,胸膛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几具巧夺天工的石雕,栩栩如生又毫无生气。
胡庸往前踏了半步,面无表情的将跪在外面的几人仔细的看了半晌,然后深叹一口气:“走吧,出去的时候再将他们带出去。”
虽然知道下了墓肯定要死人,但是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死了人,苏清晚心里依旧很压抑。
早前的心里建树并不能消除他对生命消散的恐惧。
阿安注意到苏清晚情绪的变化,手中动作轻柔的给他包扎手心的伤口,一边小声安慰:“少爷不必感怀,我阿姆曾说过人死后并未消散于世界,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虽然阿安宽慰人的措辞有些老掉牙的俗套,但是苏清晚心里还是感觉轻松了些。
想到竹简上记载,能平安走出这个地方的,没有几个。
苏清晚沉着脸环顾四周,心里默数了一下,现在加上自己,还有24个人,接下来的路,还会有更多的人永远的留在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