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场景瞬间一转,陶家的几人转眼便来到了陶府后院的一处偏远里面。
院子里面种着大片的桃树,按理来说大树会阻挡日光,导致地上的野草难以生长,可是这里却是杂草丛生,郁郁葱葱的,像是有人在精心照料一般。
“挖!”陶然挥着手示意身后的陶家兄弟二人。
“父亲,且慢!”
是陶宥,他扶着大夫人进了院子缓缓走到几人身边。
大夫人的脸色比苏清晚早些时间看到的时候好多了,虽然还有病色,但是好歹是有了些生气。
“你们怎么来了?”陶然惊讶的看着陶宥,显然没料到他会过来。
“这些尸骨不能动。”陶宥说道。
“为什么?”
二夫人第一个激动了起来,她冲到陶宥面前大喊:“我今日一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敢将我变成傀儡般的戏耍,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三夫人也想到身穿婚服,与二夫人拜堂成亲的经历,她站到二夫人身边,叉着腰看着陶宥:“你的母亲和父亲,受了我和嫂子的跪拜,想必心里偷着乐吧。”
“说什么混话!”陶枫一把将三夫人拽到身后,然后对着陶然和大夫人解释:“她怀了身子,兄长和大嫂莫与她计较。”
陶然面无表情的扫了眼三夫人:“楼中一事,皆非你我所愿。”随后他又看向大夫人和陶宥:“为何说不能动?”
陶宥砰的一声跪在陶然身前,说道:“父亲,我们去赎罪吧。”
“赎罪?”陶然冷哼一声:“我何错之有?”
“只怕是这地下藏着什么秘密,他不敢让你看见吧。”陈氏躲在陶枫身后,小声嘀咕。
陶宥闻言,身体微微一僵,然后瞬间恢复了正常。他说道:“地下的几百条人命,总是需要有人来赎罪的。”
陶然审视的打量了很久陶宥,然后问道:“你说该如何赎罪?”
“将他们的尸骨好生安置,给他们置办祠堂,日夜用香火供养。”
“只怕你已经做了吧?”陶然说着一把抓起陶宥的衣襟,将他的脸拉倒身前:“不然他们如何有能力将我们所有人拉入那座高楼?”
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的陈夫人闻言惊呼一声,然后扑倒陶宥身上追问道:“宥儿,可当真如你父亲所言?”
陶宥沉默的看着面前的众人,良久才无力的垂下头:“我只是想让他们死后能安生。”
“啪——”陶然猛地抬手打了陶宥一巴掌。这一掌他用了十足的力气,陶宥的脸上瞬间便浮现了赤红的手掌印。
“看样子,陶宥不坏啊。”苏清晚小声嘀咕。
“继续看。”寂空伸手将苏清晚的头扶正,正对着镜台。
“你已经弄出去了多少尸骨?”陶然厉声问道。
“五十余具。”
“你可当真是我的好儿子!”陶然愤恨的在原地踱步:“当初食肉刮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为何不出来说要赎罪呢?”
“食肉?”苏清晚惊讶的看向寂空:“陶宥也吃了?”
突然,苏清晚的手上一沉,他低头一看,竟然又是一块面饼。不是刚刚才吃过吗?
“这里的时间不比外面,你现在该吃东西了。”寂空说完便抬头继续看着水镜。
苏清晚看着手里的面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吃。算了,都已经递到手里了,还是吃吧。
苏清晚一边咬着面饼,抬眼就看到水镜的场景又变了。
这是一间南北通透的大堂,屋里摆了一个大圆桌,桌上放着满满一桌的菜肴,看上去肥美鲜香,色香味俱全。
陶家的一群人分坐在圆桌两旁,每一个脸上都春风满面,得意洋洋,和刚刚那些站在高楼上,看着两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做新人的无脸人给苏清晚的感觉如出一辙,有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大堂的四边角落都燃着一个香炉,寥寥青烟升起,香味弥漫整间屋子。外面的太阳正升到头顶,树上的知了也叫个不停,屋里屋外,都是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此时的陶然没有刚刚的那份狠厉,显得格外温良。他坐在主位上,抬起筷子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开始吃吧。”
一时间,桌子上的几人便开始分食桌上的佳肴。
苏清晚能看到他们嘴角泛起的油光,大快朵颐的时候他们像是贪婪的动物,什么涵养全都没了,迅速而精准的从碗里夹起一块块的肉,然后大口的咀嚼。
突然,苏清晚看到陶承用筷子在汤碗里面夹起了一个类似于人手的肉块。
他迫不及待的大口咬碎然后吐出骨头残渣,脸上的神情满足而享受。
“这是人手!”苏清晚小声惊呼。
寂空抬手放在他的眼前:“这里无须再看,不过是他们曾经做过的恶行罢了。”
镜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和筷子撞到碗壁的声响,苏清晚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刚吃下的面饼就快要吐出来了。
“先前看的,是正在发生的。现在看的,是他们曾经做过的。”
“那他们会继续将地下的尸骨挫骨扬灰吗?”
“他们想也做不到。”
“什么意思?难道那些尸骨已经被转移走了?”
“没有。”
“那你为何这么说?”
“你看吧。”寂空说完便将手从苏清晚眼前拿开。
水镜中的场景又变了,虽然还是在陶府的那间偏院里,但是却变成了黑夜。交错的桃树枝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力的摇晃他们。
突然,满树桃花尽开,但是朵朵桃花都是苍白的颜色,上面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些猩红的色彩。
凑近一看,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将白色桃花染红,流不尽的血液在地上蔓延,将陶家众人的鞋子都染湿了。
陶然左眼皮开始剧烈的跳动,他一把将陶承和陶枫往前一推:“挖!”
陶承和陶枫早就吓破了胆子,颤颤巍巍的缩成了一团,哪里还敢去挖被血染湿的泥土。
“啊——”
陶承和陶枫的夫人突然同时发出惨叫,她们惊恐的用手扶住肚子,眼睁睁看着肚子被越撑越大。
“肚子要破了!”二夫人张氏颤抖的用力按住肚子,想要阻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陶承看着张氏的肚子,不甘心的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大喊着:“孩子无辜,你们尽管冲着我来!”
“孩子无辜?”一道婉转的声音在院中回荡,是陶宥的姨母陈氏。
陶家的人显然也听出了她的声音,原本惊恐的脸上浮现出了绝望的神情。大夫人凄惨的哀嚎:“妹妹!是我们对不起你!”
“你们确实对不起我!”这声怒斥尖锐而急促,与陈姨母婉转的音色相距胜远,但是苏清晚听得出来,确实是她。
话音一落,一颗桃树的枝丫上突然出现了一具只剩下半截的女尸。她身上的黄色纱衣在夜色中飘动,像是索命的绳索。
陈姨母缓缓抬起早已经化作枯骨的脸庞,她咯吱咯吱的转动脖子,一对黑色的眼眶将院子里的众人看了个遍。
“你们可知道那时我已有身孕?”陈姨母说着用手在腹部用力一掏,一团乌黑的肉团从她的腹部跌落,竟然是个黏糊糊的死婴。
苏清晚能清晰的看到婴儿的手脚,想来陈姨母去世时腹中胎儿已经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