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启覆将马车车帘掀起一角,命人拆开了丁广的遮眼黑布。戴着斗笠的丁广眨了几下眼,难以适应窗外强烈的光线。
十年了,丁广头一次见到地牢之外的世界,偏是他从前再熟悉不过的盛京。主街道还是没大变,只是曾经的酒楼改做了首饰铺,昔年最热闹的布庄如今人去楼空。
丁广强忍住酸涩,再怎么也不能在仇家面前流泪。双手被绑在身后,旁边坐着看押的侍卫。“我的权儿呢?他在哪?这根本不是往我府邸去的方向!”墨启覆像一只猎鹰一般,将丁广看向窗外的贪婪和神情纵观眼底。最后丁广反应过来询问时,墨启覆很是满意,看吧,猎物上钩了。
“你的府邸?哪座?盛京东街的明威将军府么,”丁广见他装愣,大骂道:“你知道还问什么!”墨启覆闭了下眼,旁边的侍卫立即会意朝丁广腰后砸了一记重拳。
细细理了理略有褶皱的袖口后,墨启覆开了口。“聒噪,杂种违反规则就是得挨打才能长记性。”撇了一眼吃痛蜷缩起来的丁广,“你原先的宅子被你的好权儿拿去抵债了,你的老母去岁因为这事真心痛去了,你的儿媳也弃你的好权儿再嫁了。”
刚说完最后一句,马车稳稳停下了。墨启覆先行下了车,邀请车内六神无主的丁广亲自下来看。
丁广哆嗦着下了车,站在大雨过后郊外的泥泞地上,一眼看到了破草屋里瘫趴在地与野狗抢食的儿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抢吃的样子活像饿死鬼。“不,不,不,不!权儿!爹在这,爹来了....唔...”侍卫很有眼色的及时捂住了丁广的嘴。
常年不见阳光,加之旧伤未愈添新伤,丁广早就不复当年雄光,半白的头发松散贴在沟壑遍布的脸上。满面浊泪,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所见的景象,瞳孔剧张。
墨启覆站在旁边干净的野草地上,看似怜悯地解释了原因。“那年我设计将你俘虏后,丁权便顶了你的位子做了将军。虞朝皇帝认为虎父无犬子,几番让他带兵征战。许是这小子终日活在你的神威下,打仗畏畏缩缩,屡战屡败。之后,明威将军便只是个虚名了,丁权被剥了实权后终日饮酒消愁,后面染上了赌瘾。”
丁广看着远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儿子,第一次有了寻死的念头。“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孬种来啊!”墨启覆慈悲地轻摇头回绝,“杀了你,这真是最不划算的买卖。昔年你犯下的孽,如今我要加收千倍万倍的子金了。”
激将不成,丁广心一横打算咬舌自尽。却被墨启覆一把掐紧两颊,又塞了一团帕子进去。“你们两先将他带回去。” “是,驸马。”丁广被架起胳膊拖走时老泪纵横,喊了一声谁也听不见的权儿。
破败的茅草屋上滴着脏水,地面铺的一堆稻草也已经湿透,沾满污泥。丁权见到墨启覆的第一反应是往后躲,连碗也顾不上拿。“我已经没钱了,你打死我也没用了!要钱没有,贱命一条!”
墨启覆作势抬起腿打算踹他,丁权见情势不对急忙连滚带爬要逃。墨启覆踩住他破烂的裤脚,制止了他。“不是不怕死吗?还怕挨打?”
丁权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墨启覆也不愿在这浪费时辰,开门见山跟丁权说自己可以给他一份差事,并且能躲掉追债。
丁权起先并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后来听墨启覆说需要一个家世曾经显赫的人,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脏泥巴和脚前乞讨用的破碗,最后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