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古城!”苏心暮兴奋地指着远处那道模糊的影子,“是碧落古城吗?”
蒙云怔怔地看着那忽然出现的城影,最终点了点头。
“就是那里。”
“可我们来时明明什么也没看见。”
蒙云感到体内的血液都冰冷了。
“与客商们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苏心暮朝那边走了两步,“难道是海市蜃楼?”
“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海市蜃楼。”
“那怎么办?我们要过去吗?”
蒙云思忖片刻,道:“去吧,最差的情况就是我们沿着山路走回客栈,但若是留在这里,天马上就要黑了,到那时我们恐怕会更麻烦。”
苏心暮点头默许,他们现在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走在你前面,路上若是我有什么异常,你就及时拽住我。”
苏心暮点头应允。
对方的掌心传来一阵微弱的颤抖,苏心暮能感到对方心中的不安,事已至此,也别无选择。苏心暮将他的手回握得更紧了。
两人就这样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山间的天气已然恢复了正常,阳光渐渐从乌云后散了出来。
蒙云走在前面领着路,二人越朝那个方向走去,古城的青瓦黑砖就看得愈发清晰,直到下了山路,地势逐渐向上延伸而去,古城高耸的青石城门缓缓在他们面前显露出来。
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蒙云放开了苏心暮的手,转身看向她,道:“就是这里了。”
“我们居然真的找到古城了。”
苏心暮朝那边走了两步,此时夕阳西下,城门还未紧闭,仍有城中居民自城门口往来进出,这里看上去一切如常。
蒙云取出小地动仪,轻轻拨动琉璃球,琉璃球在盘中悠悠转了一圈,未落在任何一处凹槽之中。
苏心暮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回头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客商口中的那片瘴林。
“我们进去吧。”
进了城门,苏心暮仰视着眼前的青石建筑,与高大的城门不同,城内的民居均是低矮的平房,街道并不宽敞,地面上铺着花纹斑驳的青砖,与古道上的石砖很是类似。城中建筑略简易,房屋也并不齐整,往来行人自如,看上去让人心安。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啊。”
苏心暮在蒙云身旁低声道。
“这不是我长大的地方,”蒙云道,“我是在碧落山上长大的,我师父和哥哥倒是经常来往于此。”
苏心暮环顾四周,靠近城门的地方有一个茶棚,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居民,苏心暮朝那里指了指,蒙云心领神会地走了过去。
苏心暮在一旁等着,蒙云上前向居民们问话,不消片刻,聊天的人群散开,茶座上坐着一个靛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
他身着宽袖长衣,腰间系着一个玉佩,看上去是汉人打扮。
那男子转头看向蒙云,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向蒙云行礼。
“未曾得知蒙郎中到临,卑职有失远迎。”
一听他说话,苏心暮就确定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蒙云冲她招手,苏心暮连忙跑了过去。
“这位就是我的友人,随我来此办事,在城中的这段时间,要麻烦你照顾了。”
蒙云冲那男子道。
苏心暮打量着面前的人,对方身长玉立,年岁尚轻,眼瞳漆黑,有如点墨,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
“见过沈大人。”苏心暮冲他行礼。
“别这么客气,这位姑娘叫我应星即可,城中居民无论民族,相处一向融洽,姑娘不必拘礼。”
姓沈的流官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和煦,说话声音有如春风化雨。
原来当官的还有这么礼貌的人。
苏心暮暗暗瞥了一眼蒙云。
“蒙大人何时前往宣慰司?可需要卑职为您安排一位向导?”
“若是可以,我今晚就想去宣慰司报道,不知沈大人这边可方便?”
沈应星的笑容愈发温和。
“自然可以,卑职这就为您安排。”
他向前方做了一个手势。
“这位姑娘也请随我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蒙云和苏心暮随这位沈大人深入古城,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宽阔的民居。
这处民居前有一处深深的庭院,院中回廊纵横,厢房不一而足,看上去不像城中其他建筑的风格。
“这是卑职为您二位安排的住所,陋居一处,还望见谅。”
沈应星推开院门,引二人入内,院内一丝烛火也无,天快黑了,这里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二位小心脚下。”
沈应星在前方带路,他手中并无照明的灯盏,却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将二人带到了厢房门口。
他推开了木门,门开之后,一阵潮湿的闷气迎面而来,屋内自然也是没有一丝烛火。
蒙云向沈应星道了谢,沈应星在交代了向导抵达的时间之后,就说要告辞。
“苏姑娘,容在下相告,虽然眼下时节天气闷热,夜间还是切勿随意开启门窗,入了夜,也请不要擅离住所。”
说完这句话后,沈应星深深看了一眼苏心暮,拱手行礼,退出了房间。
随着木门再一次关上,苏心暮走向屋内的橱柜,从里面翻出了油灯火烛,点亮了几盏灯,屋内瞬间重现光明。
“这里夜间很闷热吗?我觉得还好。”
苏心暮将灯放在桌上,小心地套上了纱帐。
蒙云看上去却心事重重,他环顾了房内,走到各处家具旁细细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
“你今晚要一个人住在这儿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蒙云道。
“小心什么?”
苏心暮回头看他。
“至少别随意开门窗,入了夜也别上街去。”
蒙云来到床前,掀开纱帘,帮她整理床铺。
“这里会有危险吗?”苏心暮心里泛起了波澜,“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防患于未然,虽说你是习武之人,若是有人心怀歹念闯门,你恐怕也难以招架。”
蒙云仍在那里埋头整理,苏心暮笑了,她走到蒙云身后。
“你要是真担心我,就明天去报道呗?”
蒙云直起身,回头斜睨着她,片刻后挪开了眼睛。
“我和你说认真的。”
“我也说认真的啊。”苏心暮眨了眨眼,“你摸黑走山路,就不害怕吗?”
“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走山路遇上那些个豺狼虎豹怎么办?”
“我不害怕猛兽,我害怕人。”
苏心暮看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快到时间了,我去和向导汇合,你夜间多加小心。”
“知道,去你的吧。”
蒙云叹了口气,收拾好了随身的包袱后,就出了房门。
苏心暮一直把他送到庭院大门口,二人才告了别。
随着大门落锁,苏心暮看了看四周,随即去找了灯油点亮了院中的石烛,待院内亮了起来,她心里的忐忑才平复了些。
时间不早了,苏心暮也确实不想在院内独守,便回到了屋里。
夜间,苏心暮躺在床上,辗转反复难以入睡,城中暮鼓早已敲过。听到这个声音,苏心暮不由得猜想蒙云此时到了哪里。屋内有一更漏,起先苏心暮并不知道它的存在,直到更漏上的木人敲响了铜盘,忽然惊起了她。
苏心暮猛地从床上坐起,细听之下才发现那是更漏发出的声音。
她惊魂甫定,此时越过纱幔却隐约看到房中有一黑影,发现她坐起却并不躲闪,那人影脚步轻移,向床边走来。
苏心暮大惊,猛地向后靠去,背部撞上了冰凉的墙壁。
“谁?!”
床上没有可以用来自卫的武器,苏心暮连忙靠近床脚,这时纱幔外却传来了那个温润的声音。
“夤夜惊扰了苏姑娘,在下属实抱歉。”
沈应星?!
苏心暮惊魂未定,她在床上环视,寻找可以做武器的东西。
“你来干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在下已经告诉姑娘,夜间切记紧锁门窗,可是姑娘似乎并没听进在下的话。”
沈应星站在床前,没有更进一步,可苏心暮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在撒谎,她在睡前明明将门窗都上了锁!
“沈先生有要事相商的话,为何不等明天天亮?”
苏心暮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试图稳住他。
“若真是要事,苏姑娘能等到明天天亮吗?”
沈应星低声笑了。
“若是有关于同命锁,苏姑娘也要等到明天再商量吗?”
“你说什么?!”
苏心暮差一点就要掀开纱幔,但她一迟疑,还是问道。
“你怎么知道同命锁?”
“今日姑娘多次与我行礼,您手腕上的青色印记,正是南疆的秘术同命锁,此术可将二人经脉平分,以经脉强健者为主,虚弱者为附,在下不知姑娘曾经患过何种病症,可是同命锁之术不到生命垂危时切不可乱用,只因这锁易下难解,这不也是您千里迢迢来到碧落的原因吗?”
苏心暮越听心越寒,此时她才明白,沈应星对他们此次前来早有准备,先前他嘱咐自己留在屋内,恐怕也是为了方便他夜闯门户。
“沈先生为何就认定了我是经脉虚弱的那方?为何不是我要搭救他人呢?”
沈应星又笑了:“若是如此,来到碧落的就应该是那人了。”
苏心暮握紧了被单,她无话可说。
“你究竟想怎样?”
“为姑娘开方便之门。”沈应星道,他自袖中取出一张字条,放在了桌上,“若姑娘想解这锁,稍后来此便能找到方法。”
苏心暮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说道:“我知道了,你先离开这里。”
“这是自然。”
隔着纱帐,沈应星对她行了一礼。
“沈某恭候。”
随后传来门扉开启之声,沈应星离开了屋子。
苏心暮坐在床上,一直等到院门关闭的声音,才掀开纱帐下了床。
屋内一片漆黑,但有零星的月光入户,苏心暮拿起桌上的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古城祠堂。
苏心暮盯着纸条看了半天,犹豫片刻还是去穿衣服了。
她依稀记得白天路过了城中央一座高高的石屋,那座建筑很像这类城中祠堂会在的地方。
沈应星想做什么她确实不清楚,就算是个陷阱,他为什么一定要设在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