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惊恐地回过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身着一席鸦青色的劲装,手中捧着一只雕刻着怪兽的香炉,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副冒烟的镣铐。
香炉中正飘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香气。
男人并不看她,只是面色冷峻地看着前方进入石臼的村人。要不是这里能听懂人话的只有她,杜宇真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你是谁?”
杜宇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人正是先前代表村人找她商谈的那个青年男子。
男人并不说话,但是杜宇看到了他手中紧握的香炉,心里忽然一紧。
臼人对这香气有反应,先前她在村中曾闻到过这股怪味,这个人就是操纵村民的人!
杜宇撤出一箭地,迅速从背后抽出自己的软剑。软剑闪着刺目的银光,在空中扭曲缠结片刻,如银蛇般缠在杜宇的右臂上。杜宇右臂一抖,剑刃利落地刺向林异,伴随一阵雪光,只差分毫便要命中林异的咽喉。
林异挥手甩出镣铐,在剑刃即将落在自己身上时荡开了软剑。可软剑调转方向,从斜刺里再次刺向林异。
林异伸手将铁索掷向半空,将镣铐套在自己的右手上,另一端的铁铐迸出火星,凶悍地袭向杜宇。铁铐再次荡开软剑,杜宇急忙躲闪,可铁铐后发先至,不消片刻便来至身前,下一瞬,铁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主地铐在了杜宇的手腕上。
林异拽动铁索,将杜宇拖至自己身前,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不要命是吗?看在你师姐的份上,本要放你一条生路,可你偏要撞上来。”
“随你的师父去吧。”
林异收紧手中的铁铐,一阵诡异的紫光闪过,铁索上闪烁着点点火星,杜宇在他手中不断挣扎,可却觉得愈发窒息,空气从自己的肺部一丝丝抽离。明明还能呼吸,杜宇却觉得眼前忽然模糊,那个男人的身影在逐渐离自己远去……
“砰”的一声巨响,一个重物砸中了林异的手腕,他吃痛,连忙丢开了杜宇,被砸中的地方是林异的铁铐,一瞬间紫黑色的光芒向他自己涌去。
林异急忙卸下铁铐,可还是晚了一步,紫烟进入他的体内,林异踉跄两步,跌倒在地。
他向前方看去,只见苏心暮按着自己的肩膀,站在不远处。
杜宇回过神来,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师姐!”
她急忙向苏心暮奔去,可是苏心暮掷出附魔杵之后忽然体力不支,朝着一侧倒了下去。
杜宇急忙奔到她身边,却见紫黑色的烟从她的身上袅袅地散出,尤其是她的手腕。杜宇掀开苏心暮的袖子,却见她的手腕上缠结着一个青黑色的印记,如蛛网般狰狞,印记中央的主脉已经变得鲜红。
“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心暮借着杜宇的搀扶起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林异,无比憎恶地看着那个痛苦的人。
苏心暮抖动手腕,被她掷出去的杵棒被一条银链牵引着,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苏心暮拆下了时晴剑上系着子母剑的银链,将它系在了附魔杵的一端,这样一来,附魔杵便可在最远范围内任她驱使。
她不再看林异一眼,将揭开了纸符的附魔杵递给了杜宇。
“我的力气不够了,你就站在这里,别往前去,将这柄杵向那个石臼掷去,就如同发出子母剑一样,能做到吗?”
杜宇忙不迭点点头,她接过苏心暮手中的细链,向石臼那里走了两步,苏心暮则缓步走到林异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紫烟散去,林异咳出了一口血,他撑着地缓缓站起来,抬头看向苏心暮,眼神晦暗不明。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他问。
“你说呢?”
苏心暮冷漠地盯着他。
“你不知道……”林异摇了摇头,“你身上还有同命锁,你还记得吗?”
“拜你所赐,我恢复得很好。”
“可你刚才干的事,差点要了你自己的命。”
林异抹去嘴角的血痕,望向她,眼中闪着莫名的兴奋。
“我是臼人,你用附魔杵对付我,可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是你的同命锁还在,你却没有受影响。”
“这是为什么?”
林异笑了起来,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苏心暮不禁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林异,心底生寒,他此时的样子很是狼狈,神情中却有一丝隐隐的痴狂,这下她终于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一丝臼人的模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事已至此,我只要求你两件事。”苏心暮紧盯着他,“第一,解开同命锁;第二,告诉我东园的目的。”
林异摇了摇头,笑道:“第一,绝不可能,这第二,你也不必着急,为何不等与蒙云汇合之后,去问他个究竟呢?”
“不必这样心急……”
就在这时,杜宇那边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动,随着附魔杵击中那个漆黑的石臼,石臼中发出一阵独属于臼人的凄厉呼号,随即一阵紫烟从石臼中散出,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
林异却全然不在乎那边发生的事,他后退两步,转身走进了身后的树林之中。
鸦青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苏心暮的视野里。
“师姐!你快来看啊!”
杜宇向前跑了两步,忽然发现那堵无形的墙消失了,此前正往石臼里爬的村民也纷纷停下了动作,像是断了线的傀儡一般,纷纷摔倒在地,那个石臼周围散发的烟气也慢慢消失了。
苏心暮看向杜宇那边,她已经急不可耐地冲向了韩离。
就在这时,空气中燥热的气流被推向了顶峰,所有的微风都消失了,一阵暴雨瓢泼而下。
雨下得很大,山间的路更加泥泞难走,不过蒙云全然不顾这些,山路上的泥水溅脏了他的衣襟,他脱掉了狐裘,撑着一把油纸伞,急匆匆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百游村近在眼前了,蒙云赶到村口,远远的便看到了那个石臼。
蒙云心一沉,加紧了步伐进村,就在这时,前方雨幕中隐约出现两个撑着纸伞的人,蒙云急忙迎了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前面是杜宇和苏心暮,只不过苏心暮不知是怎么了,半个身子靠在杜宇的身上,看上去像是失去了意识。
杜宇只顾撑着伞往前走,蒙云临近了才看见他。
“蒙先生!”
“出什么事了?”
蒙云看见晕倒的苏心暮,心瞬间悬了起来。
“我们在村里遇到了一个臼人!”
杜宇说着将苏心暮挪到蒙云的肩上,二人搀扶着苏心暮往村子中央走去。
“我们去康老家说话。”
暴雨倾盆,几乎听不到人声,村中的一切声音也被淹没在了雨声中。三人很快便向前方亮着灯的屋舍走去。
杜宇敲响了康老家的院门,开门的是先前的那个年轻人,他接过雨伞,将三人让进了屋内。
蒙云进了堂屋,才发现身上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衣袖汩汩淌下,杜宇和苏心暮的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屋响起,康老拄着拐杖蹒跚地走了出来,他的样貌看上去比先前更加疲惫,身形也更加佝偻。
“就在这儿吧。”
康老用拐杖一指地下,蒙云才看见桌旁已经铺好了地铺,那个年轻人扶着苏心暮在地铺上躺下。
杜宇擦干了自己,随即向康老欠了欠身。
“又要劳烦您了。”
“你是······”
康老看着杜宇皱起了眉头。
杜宇低下头道:“我曾在您家借住过一年······”
“你!”
康老震惊地指着杜宇,微微颤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竟然是你!”
“康老,村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蒙云确认苏心暮无虞,害怕杜宇尴尬,便截断了话头。
康老好半天才将目光从杜宇身上转向蒙云。
“你方才进村的时候,看见那个大石臼了吗?”
康老指向屋外。
“那是从哪儿来的?”蒙云问。
“那个年轻人带来的,说是要代我们向无锋宗交涉,他只讲这个东西要一直放在村里,然后就离开了。”
“就是那个话事人?”
蒙云想起了杜宇的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宇茫然道,蒙云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要想办法弄到无锋宗与村民之间签订的契约,也就是魂媒。”
蒙云见杜宇和康老均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连忙解释了山道上他遇见林异的事。
“魂媒?!”杜宇燃起了希望,“如果有这个东西,师父是不是就能变回正常人了?”
“或许吧,”蒙云看了她一眼,“林异诱使你师父写信,再一路将苏心暮引到无锋宗,他搞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获得魂媒,只是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操作它。”
“我师姐有一柄附魔杵,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呢?”
杜宇看向他,期期艾艾地说。
蒙云不答,转头去看苏心暮,她仍躺着,不见苏醒的样子。蒙云走了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掀起了她左手腕上的袖子,露出了那蛛网般的印记。印记一如往常,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蒙先生,你救走我师姐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蒙云看向她,神色愈发沉重,此时屋外仍是大雨不歇,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