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他们便御剑回了断阳城,途中路过宥山时察觉到灵力波动,他们相视一眼,随后偏转方向往宥山而去。
山中雾气弥漫,似薄烟在扩散,只不过没那呛人的味道。
他们一路朝上,看到了石碑,随后快步向前,在进入林中时周边泛起微光,陆知秋挥袖将灵力挥向四周。
光晕之中隐约看到几道人影,陆知秋御风向前,在边上被一束光晕拦了路。
此处又被人设了阵,还是个少见的穹庐阵。
穹庐阵大多时候是用作困敌之用,以防对方阻碍到自己将行之事。
虽说一对一打不过,但困住了对方,事情也能事半功倍。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困住他们想做什么。
凤迟霖从一旁踱过来,见状道,“这些人想做什么?竟将穹庐阵都搬出来了。”
陆知秋摇头,道,“不知,想必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尽早出去的好。”
“师尊说得是。”随后看向一旁,唤出南河斩向前方,光晕浅淡,他看过去,道,“师尊,穹庐阵要想破除,除了自行解除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陆知秋眉心微蹙,看向九天之外的蓝天,沉默片刻道,“强行破除。”
凤迟霖眼皮微挑,略有些心悸,道,“弟子试一试。”
陆知秋闻言当即回头拦住他,低声喝道,“不可!”
凤迟霖被吓了一跳,难得见到师尊如此惊慌,他反手扣回去,低声问,“师尊,可是有危险?”
陆知秋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敛了神色收回了手道,“穹庐阵是世家大族护院用的,平常时候根本不会拿出来,其威力强大,不容小觑。”
凤迟霖神色凝重,连门派至宝都用上了,想必是极重要的事,必定不能耽搁。
“师尊,现下该如何?穹庐阵出现在这定然不是意外 ,想必是有人故意引我们上钩,他好借机去做自己的事。”
陆知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穹庐阵并非轻易便能破除的,被困阵中,更遑论去阻止那人办事,简直异想天开。
不过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阵法必然要破除 ,不然世间生灵涂炭,他脱不了干系。
穹庐阵一般是集各家族中第一位族长的毕生灵力所成,后续由弟子每年加以灵力补充。
长年累月下来,别说他已入神劫境,便是神劫境大圆满前来也得苦恼一阵。
因为破除阵法所需耗费的灵力非常庞大,便是他出手,也得力竭。
他苦恼起来,那人花这么大的代价也要拦住他,不知是什么样的事,值得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不过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尽快出去的好。
断阳城内,自李府内开始起火,火势迅速蔓延,街上行人见状纷纷前往李府救火。
久更仰躺在飞行船上,身边站着两人,还有一婢女在旁伺候。
城内火势蔓延凶猛,不消一刻便燃到了街巷之中,半城之中皆是赤焰。
如今还是白日,在炽烈的阳光照耀下,火势蔓延得更快。
城内有人发觉有诈,高声叫喊着,“断阳走水了!快跑、快跑……”
霎时间,老幼妇孺,皆朝城外奔去,李绯雨混迹其中,高声喊道,“往北城门跑,快!”
人群之中推推搡搡,挤倒了几人,有小孩被推倒,其父母自顾不暇,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却被人群推离,越来越远。
街巷之中,哭喊声、抱怨、害怕、恐惧无一不有。
李绯雨怀里有一人,身姿娇弱,面容娇好,在他的庇护下往城外奔去。
齐观神色疯癫,站在城门上看着底下逃命的人不由得发声大笑。
李绯雨顿了下脚步,抬眼看向那人,怀里的人抬头,眼神清澈,拉着他道,“绯雨,赶快走吧。”
李绯雨回过神,护着他往外走,城外上那人笑的更欢了。
似乎预见了他们的下场一般。
他手扶在城墙上,双目猩红,神态疯癫,似发了疯,失了智。
“哈哈哈哈……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李绯雨怀里那人身子越来越软,差点往前一摔。
李绯雨赶忙扶住他,低声问,“岁音,你怎么样了?”
岁音身子越来越虚弱,只能被他扶着人,他低声道,“火,火会削弱我。”
李绯雨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他抱起来,担忧不已,“岁音,坚持住。”
他们朝着城门而去,却发现所有人都被拦在了城内,城门紧闭,似乎有人在上面设加了一道禁制。
李绯雨抱着人到一旁,岁音脸色苍白,身子颤抖着,软到不行。
李绯雨半圈着他,语气焦急问,“岁音,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了?”
岁音勉强睁开眼,抓着他的手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火势已经将要蔓延至城门,城中温度高得可以融化所有,李绯雨看着怀里人越来越虚弱,似失去了生机。
他揽紧了对方,人群中吵吵闹闹,有哭闹不已的,也有已然认命的,更有甚者冲向了火海。
人群中哗然一片,终于有人忍不了,开始朝阵法施法,李绯雨看着怀里表情痛苦虚弱的人,狠了狠心。
从怀里掏出父亲临走时塞给他的轮盘,灌入灵力,随后一阵温和的灵力笼罩了城门的所有人。
其余人如久旱逢甘露,惊喜的看向旁边的人,李绯雨无暇顾及别人,他抓着岁音的肩膀将他揽入怀中,神色担忧。
火势自李府开始蔓延,在发现之时,他们便要逃离,可父亲执意留在那里,只因母亲寻他不得重病缠身,无法下地,父亲不忍割舍自己的结发妻子,便与她一同赴死。
父亲将他们推出来时,除了手里这副轮盘再无其他,若是无人知晓这边的情况,轮盘灵力耗尽,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久更在上面看着他们负隅顽抗,不由得失笑。在他眼里,只要他想,没有人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宥山之中,陆知秋集全身修为于一点,神色平淡,凤迟霖在底下挣扎着,双目担忧不已。
“师尊!不要,快停下——”
陆知秋没看他,以灵力倾灌于一点,许久后,穹庐阵破,陆知秋神色苍白,自九天之上落了下来。
束缚他的灵力消散,凤迟霖飞身上前,几个来回后接住了他。
两人平稳落在地面上,陆知秋干咳几声,脸色苍白虚弱。凤迟霖心疼不已,柔声细语,“师尊,师尊——”
不要离开我。
凤迟霖眼中泛上泪,又恐惧又害怕,陆知秋拍了拍他的手,断续道,“快去,断阳救人。”
凤迟霖摇摇头,泪终究落了下来,“弟子去了,师尊该怎么办?”
陆知秋不过有些力竭,闻言道,“为师没事,你快去。”
凤迟霖挣扎片刻,设了阵法护住他,起身御剑离开。
位于九天之上的久更突然如遭重击,捂着胸口吐了口血,那婢女被吓了一跳,旁边两人赶忙上前,“尊上,您怎么了?”
久更抹掉了口中的血,道,“快,把城里的人解决掉,快点!”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应首道,“是!”
断阳城内已然狼藉一片,火势燃尽了所有,多少年来的积蓄能量一时之间便被燃烧殆尽。
他们蹲在轮盘保护之下,神情怆然,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将要到来的结局。
岁音在他怀中慢慢缓过神,扶住他的手道,“绯雨、你要好好活着。”
李绯雨闻言轻笑一声,将他抱入怀里,轻声道,“岁音,若此次无事,嫁给我好吗?”
岁音毫不意外,抓着他的肩头笑道,“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少年吗?”
李绯雨阖眼,轻吻了下他的额间,似乎在与他告别,岁音轻嘶一声,晕了过去。
李绯雨将他扶到一边,齐观从城门上下来,见状道,“原来你喜欢他,怪不得这么多年都不娶亲,难怪……”
李绯雨冷冷的看着他,火势蔓延之快,已经到了跟前,他不能再放任下去。
从灵台中唤出一把剑,齐观发笑道,“怎么?还想负隅顽抗,简直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李绯雨不理会他,飞身上前,城中被阵法笼罩,他只能以身犯险,万望能破除一二。
火势在九天之上那两人的控制下扑向了他们,人群中再次喧闹起来。
李绯雨祭出剑灵,在九天之上献祭肉身,只为了一人安康。
齐观愣了片刻,菊半仙混在人群中,兀自喃喃道,“……塑子孺?”
空中一道剑光闪过,中止了李绯雨的自残行为,随后阵法破碎,城中人赶紧朝城外跑去。
李绯雨骤然下降,在地面上摔了个结实,齐观见状突然大喝一声,疯疯癫癫的朝城外跑去,往宥山去了。
岁音被一阵声响惊醒,他看到地面上满身血迹的人,不由得惊慌失措。
他赶忙将对方扶起,朝着城外而去。
凤迟霖御剑立于九天之上,与飞行船上的人对峙。
他身旁倒了两个人,那婢女早已不知所踪,久更背手而立,问,“你是何人,怎敢坏本座的事?!”
后面一句带上了威压,凤迟霖岿然不动,久更吃了一惊,暗自猜测此人的来历。
凤迟霖神色如常,只是眼底没了笑意,只余下冷厉,他淡然道,“若我没猜错,阁下是魔界久更?蜗居魔界这么久,怎么舍得出来了?”
久更闻言顿了下,冷哼一声,道,“人族小子?本座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将你一道杀了。”
凤迟霖笑了笑,只是未达眼底,道,“凭你?不说你受了伤,就算是没受伤,想杀我,你还不配!”
语落便提剑上前,久更闪身躲过,唤出自己的佩剑俱灭相挡,凤迟霖眸中戾气更浓,招招致命。
久更本就受穹庐阵反噬受伤,跟他打根本就是强弩之弓,靠着技巧躲过他的杀招,随后大退一步,祭出千里归,瞬间消失在原地。
凤迟霖攥紧了剑,冷冷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阖眸缓过口气,自九天落在地面,陆知秋御剑刚好到来。
见他眸中戾气未散,连忙上前将灵力输送于他,算作安抚之用。
凤迟霖看到他,眸子微动,碍着人多只好静静的看着他。
陆知秋拍了拍他的手,随后来到李绯雨面前,菊半仙在一旁给他把脉,李绯雨气息微弱,此刻正昏迷不醒。
岁音抓着他的手不放,陆知秋看了一眼,发觉他有些眼熟,却也不作多想,当即为李绯雨输灵力疗伤。
凤迟霖见状眼中闪过担忧,但还是没作阻拦。
城内的火已被众人联手扑灭,他们站在一旁,脸上有劫后余生的侥幸,也有满面的欣喜。
凤迟霖见他们还要上前,道,“李公子受了伤,需要静养。如果可以,请尽快将此城恢复原状。”
余下的人相继离去,陆知秋收敛灵力,干咳一声,凤迟霖当即上前扶住他,陆知秋摇摇头,道,“无碍。”
岁音看向他们,抓紧了李绯雨的手,问道,“道长,绯雨怎么样了?”
凤迟霖道,“李公子无事,片刻后会醒过来,你不必担心。”
陆知秋站起身,看向城中熟悉的一切,阖眼,心中悲怆,怎么又是这样的场景。
凤迟霖神色不明,只是眸光淡淡的望向一边,陆知秋垂眸看向那少年,道,“你带着李公子到千灵山,师兄自会派人医治他。”
岁音闻言感激道,“多谢道长,岁音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