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地胡乱抚了两把陈萍萍被汗水沾湿的鬓发,用羽尘的口吻,轻声哄道:“好了啊,马上就好,马上不冷了啊……”
“阿姊……”陈萍萍在迷迷糊糊中,又口齿不清地唤道。
“哎。”白念鸾答应着。
该用什么与他和解呢?或许,不必和解吧。此刻的和平只是短暂、不再重演的。
等这一遭过去,他们依然会保持着生疏而尴尬的关系,偶尔呛上两句,吃些飞醋。
从前白念鸾厌恶男人。不仅仅是哪一个、哪一类,而是所有男人。他们不管外表如何漂亮,内里都是一滩发烂发臭的腐肉。
可现在,她隐隐渴望成为男人。不然,她连争风吃醋的资格都捞不到。
白念鸾也厌恶自己。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不喜欢自己了。
不喜欢,又怎样呢?改是改不了的,那就这么将就着过下去吧。
白念鸾翻找一通,在房间里翻出陈萍萍上次在马车里吃的药来。
她倒了一杯热水,托起陈萍萍的后颈,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将药丸给他喂了下去。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白念鸾再次尝试为他输送起真气。
虽然那精纯而雄厚的真气仍然似脱缰一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可好在陈萍萍并未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只是偶然蹙眉低吟几声而已。
白念鸾看着他如今这副羸弱如风中秋草的模样,想起他的那幅画,心中疑惑更深。
……
京都和渭州挨得不远,气候也差不多。
京都之中,此时一片肃杀。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紧地绷着。
皇城内混乱不已,四面杀声。范闲的回京,给这座都城添了太多血雨腥风。
太后被范闲控制在含光殿中,太子和皇后却逃出宫去了。
宫里眼下最尊贵的三人,全都狼狈失措,惶惶然而不可终日。
而叛军也将要入城,所以范闲也无暇去管宫中的形势。
只要太后还被钳制着,就好说。
皇宫无主,自然给了一些想要溜进去的人们了一个可乘之机。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却没有太多人敢安稳地在被窝里睡觉。
皇宫西侧,一处不起眼的角门被悄然打开。
一个披着浅灰色狐裘的人影,踩着满地凄清的衰草,向皇宫深处走去。
那身影走得颇疾,最终停在了冷宫门口。
冷宫,整座皇宫最破败和冷清的地方,里头不知关了多少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女子。
门前的树梢上,两只寒鸦被那人的到来惊动,啼叫两声后,振翅向宫墙外飞去。
“唉……真合了那唱词,'宫门如海深,金砖漫地冷'呵……”
“谢兰双,”一道女声忽在身后响起,“你没有让我失望啊,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谢兰双惊愕地转身,然后看到了一张令他恐惧的脸。
“荣……荣贵人?你……”
他不知面前容貌艳丽的女子,是人是鬼。
“怎么,莫非只许你假死?”荣乐安似笑非笑。
谢兰双马上镇定下去,手指拨上了藏在腰间的匕首。
既然荣乐安看见了他,那她就不能活了。
“想杀我?”他细微的动作被看得一清二楚。
荣乐安笑着对他张开双臂,似在向他索取一个拥抱。
“那就给你一次机会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