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本来剑拔弩张的场景，不过几分钟，已经变得如此和谐，江东琰脑子转得不要太快，怪不得他在这里游刃有余，还是得有一张会说的嘴。

“你们是朋友吧？”男人问梁祝，“这包纸送你了。”

他又温声对江东琰说：“谢谢了，东琰。”

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回事。

时髦男问男人：“你叫什么？我叫金子。”

“如果以后去船儿岛西边，有事可以问我，我家在平江路23号，我是一只金毛。”

金子，大概就是他主人起的名字。

男人摸了摸头：“我叫王虎，是一只老虎。”

金子看着王虎，也同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打不相识，同时为自己感到庆幸，幸亏江东琰及时拦着，怪不得自己有点害怕这个男人，他竟是一只老虎，如果真的打起来，就算有十只金毛也打不过一个花臂大哥啊。

误会解除后，气氛也开始变得和谐，金子这才开始说正事：“你们知道白石大哥在哪吗？”

众人讶异，白石-大哥？

大家被他这欺软怕硬的样子着实惊到了，跟一个不谙世事的老虎大哥开玩笑，到了白石这，直接叫上大哥了。

江东琰指了一个方向：“他在那里住，你可以去看看，如果不在可以问问那些麻雀。”

自从梁祝她们来了之后，白石和欧阳流丹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哪了。

大家对江东琰如此熟练的样子感到一丝惊讶，才过几天，他就摸清了白石的住处，和上次在江海动物园一样，他现在已经是可以做导游的程度。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人类来这里旅游，看到如此参天大树，没有人会不震惊，午后，游客们闲来无事坐在盘虬的树根上，吹着远处而来的海风，清凉舒爽，俨然待在一座天然冰窖之中。

累了也可以去树屋小憩，门前特意做了木梯，晚上可以结伴，看满夜繁星。

江海室外有这么个天然的地方，那不得争着来避暑。

动物集市就像古代纸币出现之前的样子，以物换物，甚至说得更浪漫一点，它们付出汗水，仅仅是来换你一个故事。

“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人问金子。

金子神秘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一只家养的狗来自由之国，而且专门来找白石，但看他的穿着，显然生活得还不错，至少没有吃穿用度方面的困难。

所以他必然不是要住在这里的。

大家看着金子走远，继续往前逛，本来梁祝把那包纸放下了，但是架不住王虎大哥太热情，最后她过意不去又教了些辨认东西好坏的方法才离去。

这条集市很长，稀稀拉拉，一眼望不到头，这里的摊主大多数都是人类的模样，也有少部分动物跟在旁边看着摊子，但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动物变的，而且刻意学习人类的行为，就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听说外面的人类很脆弱，一捏就死是吗？”

“才不是，他们可厉害了而且很凶残，别去，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小麻雀叽叽喳喳落在小豹子身上，“你看看被拴着的那个人，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不然银栗姐姐也不会这样对他。”

“可是我看这群人类就很友好啊。”小豹子看向梁祝几人。

麻雀一副社会险恶你不懂的样子：“人类都很能装的。”

梁祝默默收回目光：“……”

从深山雨林中长大的动物从没踏足过人类世界太正常了，刚出生的小豹子被她身上的气息吸引也很正常。

“哎，给我翻译一下，”林昭碰了碰她的肩：“它们在说什么。”

梁祝左思右想，犹豫了一会说：“……他们在谈论那个被拴着的男人……”而且说我们很装。

说实话，即使她在动物口中听到这个男人的行为很恶劣，但是她不知道男人做了什么，还是会对同类被动物拴着这件事耿耿于怀。

“吼——”

“呦，呦——”

本来安静的上午，突然被树林中齐齐高飞的鸟惊扰，经历过被老虎袭击的人根本不用想就能听出那是一只老虎的叫声。

梁祝下意识往神鹿身后躲，这么久以来她已经在渐渐忘记当初的恐惧，可是这一声叫又把她带回了那迷蒙的下雨天。

神鹿一只手护在她身旁，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暖意，她目光往远处移去，看到了那边的场景。

“呦呦——”

动物集市尽头一只梅花鹿被老虎扑倒，四肢慌乱挣扎，绝望又凄惨的哀鸣声听得人心头一震。

周边摆摊的人迅速闪开，老虎撞在上面，摊上的物品散落了一地。

“吼——”毫无意义的叫声，梁祝眉头微皱，紧紧盯着那双血红的眼睛，眼前闪过一丝熟悉的画面……那天的缺耳老鼠，似乎也是这样……

她猛然瞪大眼睛，才意识到一件事：“它，发狂了——”

话音未落，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神鹿已经冲出去，她的速度很快，仿佛只是眨眼一瞬，已经来到老虎面前。

老虎还没来得及下嘴，就被神鹿一脚踢歪脑袋，但是它的眼眸里毫无波澜，眼珠嵌在眼眶里丝毫未动，只是凭借着动物的本能放弃身下的猎物，转而朝神鹿扑过来。

神鹿迎面对上这只红眼老虎，在快要靠近它的时候，跳起来在半空旋转来到它的身侧，一只脚借着老虎的力量，把它踢离动物集市。

“砰——”

老虎后背撞在树上，而后激起一片尘土。

“接着。”

神鹿耳朵微动，伸出手接过从身后扔过来的一把短刀，短刀表面锋利无比，初次开刃，反射的光刺痛了老虎的眼睛。

老虎倒地的瞬间原地跳起，躲开了锋利的刀面。

一撮棕黄色的毛飞向半空中，在阳光下飞舞、旋转，破空声传来，毛发四散，神鹿冲出去，额前刘海尽数被风吹起。

“扑哧——”

棕色毛发落在地上，神鹿和老虎擦身而过，刀尖嵌入厚重的皮肉之中，老虎身侧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吼——”这下，它的眼睛越发红，像是淬了一剂毒药，片刻的凝滞后，感受到身体血液在流失，它彻底发狂了。

神鹿利落拔出刀子，不想多做纠缠，大家还没有看到她到底是怎么跑过去的，再次见到一人一虎，锋利的刀面已经插进了老虎的脑袋。

下一秒，老虎因剧烈的疼痛发出悲鸣，用力把神鹿甩开。

神鹿本来干净洁白的衣服上已经溅满鲜血，胸前像是开了一朵朵鲜红的玫瑰花。

梁祝担心地看着那边，神鹿动作迅速，专挑危险处，似乎想要一击毙命。

但是发狂的动物，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躲避的动作，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攻击。

“吼——”老虎身上的血顺着伤口把全身染红，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它低着头再次朝神鹿跑过去。

动物发狂不仅仅对人类有危险，还会伤及同类、朋友、亲人，甚至另一半，那双红色的眼睛就是证明，只要变异，就不会再褪去，所以它们的结局只有一个：死亡。

最后一刻，梁祝猛地把头转过去，她腿脚虚浮地站在地上，听到老虎的叫声，听到刀尖划破血肉的声音，眼前一黑，差点向后倒去。

一个人及时扶住她，温热有力的手臂拉住她的手腕，不用看那人的样子，只是看一眼那双手就知道是谁了。

“谢谢。”她朝江东琰笑了笑，眼前已经恢复清明，于是很顺手地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江东琰摇摇头：“没事。”

他苦笑着看向另一侧，指腹摩挲着手心微微的热意。

“那只老虎死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大家往那边看去，路边讨论声四起。

梁祝没回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付缺耳老鼠那晚见到血没有晕过去，而今天见到老虎出血，她却能晕过去。

这只老虎的体型不比从江海动物园里跑出来的那只老虎体型小，动物发狂的状态下，武力更甚，但是再看今天的神鹿，她却更加轻松了，来到自由之国后，她的各方面都处于突飞猛进的状态。

大家都已经围过去看那只老虎的情况，梁祝没有动，别在耳后的头发一遍遍打在下颚，两人隔着人群相望，一人长发纷飞，唇色略有发白，但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人满身是血，眼神温和地看着对面的人。

“我去换一件衣服，你们小心。”

神鹿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的小鹿：“你可以过来。”

……

小鹿见神鹿莫名其妙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它想追出去，但是半路上被一个人给吸引了。

小鹿很小，看上去不过两岁，它的四肢纤细，甚至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它从树后面走出来，抬起头对着眼前的人叫了一声。

“呦——”

小心翼翼、开心、好奇，夹杂着疑惑的双眼，澄澈地看着那个人。

梁祝站在人群中，同样看着它。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她只在“深渊”挑战赛决赛中听过神鹿的叫声，不过那个时候的叫声是绝望，是愤怒，更是不甘，但是这只小鹿的叫声，轻快、兴奋、单纯……让人觉得，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给它都不为过。

小鹿的身高还没到梁祝的腰，身上棕红的毛中带着白色的斑点，看上去软软的，嫩嫩的，像是刚生长出来的胎毛。

鹿是一种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动物，一时之间大家也不敢轻易走动。

不知道过去多久，小鹿才终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在大家的注视下来到梁祝面前，抬起头看着她。

这只鹿长得极其清秀，一双黑色的眼睛里仿佛盛了万物，瞳孔微动，连带着她的身影也收入其中，小鹿两只又圆又尖的耳朵时不时颤动，想要过来但是又不敢过来，只能低低地朝她叫了几声。

“你和神鹿认识吗？”

“你们也是朋友吗？”

小鹿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梁祝的影子，她的头发被风吹乱，一只手正要抬起……

她想要摸摸它。

“不要害怕，”梁祝朝小鹿招了招手，“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轻声道：“过来。”

小鹿原地踏步了一会，终于下决心往前走，但走了一步之后又退了回去，仿佛对她还有顾虑。

小鹿刚刚命悬一线，现在或许还没有恢复过来，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它微微颤抖的身体。

梁祝也不为难，她同样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再次朝小鹿招呼：“现在我和你一样高了，还会害怕吗？”

大家齐齐看向她，梁祝在逗小动物方面还是比较得心应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这个世界出现了bug，每次一起出去玩，好像所有的动物喜欢梁祝，独独撇下了他们所有人……

小鹿甩了甩短短的尾巴，终于再次试着走出第一步，它每往前走一步，梁祝的手臂就收回一点，最后小鹿来到她身边，她看着她把头低下，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低眸看着它，这么近的距离，她一抬手就能摸到它的头，湿哒哒的鼻子蹭在它的裤腿上，从下闻到上，直到看清那双清澈的双眼。

一人一鹿对视良久，旁边几人都替她着急了，人家都主动把脑袋送过来了，她可真能忍啊。

不是，她主动摸一下怎么了？！

终于，在小鹿闻了她一圈后，似乎觉得缺点什么，它的脑袋自动往梁祝的手心里钻，一双无辜又纯净的眼睛，眼巴巴地看向她，仿佛在说：求-摸-摸~

梁祝笑眼弯弯，她的唇角已经压不住，在小鹿钻进来的那一刻就破了功。

她伸开手掌，往后退了半步，一只手撑着它的下巴，一只手覆上它的小脑袋，她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大家，说话差点破音：“你们看它像不像夹心饼干？”

小鹿乖乖地被她捧在双手之间，不躲也不挣扎，脑袋被带动着抬起来，一双黑眸看向大家。

梁祝自顾自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大家都一脸面无表情看着她：“快摸！”

她耷拉着脑袋：“哦好。”

温润细软的毛发在指尖划过，带着微微的粗粝感，小鹿头部的毛更加细腻顺滑，落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