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散去,夕阳西沉,下了数日的雪终于停了。
太后愣愣地望着已死去的儿子鹿霖鄞,自知大势已去,却动作僵硬地举起弓箭,箭搭拉弦,锋利的箭尖对准鹿霖郁,声音听着苍凉:“我沈悦一生作恶无数,满手鲜血,弑得了先帝,夺得了皇位。可偏偏......”
她眉头一皱,眼眶周围泛了红,语带了些颤声:“最不该死的人,竟也死在了我手上。我的儿子鹿霖鄞贵为大齐的燕王,是先帝的嫡长子,无上尊贵。可鄞儿自幼体弱多病,不受先帝宠爱,甚至连过生辰也只有我能够陪着他过。”
“鄞儿不争气,不稀罕这皇位,可我作为他的母妃,怎能吃得下这窝囊气?怎能任由别人踩在我头上。”
太后眼中的泪珠终于落了,声音沉下去:“鹿霖郁,就算鄞儿死了,哀家还有个孙子,杀了你之后,我照样可以临朝称政,我一样可以做太皇太后!”
说罢,冷箭崩然离弦,咻地一声,急速射向鹿霖郁。
鹿霖郁抱着鹿霖鄞尸首,猛地抬起眼,眼眸中的毒箭被另一支冷箭拦截在半路,裂成两半的时候,这支从鹿霖郁身后射出的冷箭直接射穿了太后的手掌,血光乍现。
“谁敢伤她!”宋琬瓷为了能尽早见到鹿霖郁,孤身一人一路拼杀至昭阳殿。
她刚到的时候,就见太后对她射箭,常年生活在大漠,虽为娄兰九公主,舞刀弄枪她倒是不懂多少,唯独射术她却自小就学了个精通。
见她不躲太后射来的毒箭,宋琬瓷着急忙慌夺过士兵手中的弓箭,搭箭拉弦,找准位置,猛然地一箭射出去,不但拦了这支即将射中鹿霖郁的毒箭,也射伤了太后的左手掌。
宋琬瓷手持弓箭,自然是去到鹿霖郁那边:“鹿霖郁,她现在伤不了你,但你完蛋了。”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的巴掌便硬生生地抽在鹿霖郁的脸上,足足扇了她八次,把人打蒙了且不说,站一旁的江宴也不由得害怕这个人,连忙抱着小皇子往更边上挪了几步,小声嘀咕了句:“此女蛮横,还是离远点好。”
“阿瓷,你。”
“你闭嘴。”宋琬瓷丝毫不心疼她,哪怕她的脸被自己打得发肿,也冷了声音:“我扇你巴掌,是训你又自以为是,想用和离这样荒唐的理由丢弃我。鹿霖郁,你别总想着那些坏后果,既然做了,就别怕连累我。更别怕......”她难得硬气一回,握紧手中弓箭,转身面向太后,望着太后的眼神如同一头才觉醒血性的大漠之狼:“她!”
得了这话,周遭一片寂静。
太后捂着一直流着血的手掌,凝着宋琬瓷这张与林儿极像的面容,唇角不经意弯出不屑的弧度,下一瞬,竟仰头大笑几声:“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居然让她活下来了!哈哈哈哈——!”
见太后疯魔似大笑,宋琬瓷蹙眉,冷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终究是哀家赢了,赢了!”太后望着鹿霖鄞这头白发,便知宋琬瓷体内的千秋岁蛊毒已经被她引入到自己体内,肆意窃喜,扬声高喊:“鹿霖郁,纵使哀家死了,在不久的以后,你也会来陪哀家的。”
话终了,太后几近癫狂大笑,弯腰捡起刀,她望向那口口声声说会孝顺她一生一世的儿子,笑着哭了,厉芒割破脖子,血溅白雪。
她望向那沉沦山间的落日,火红的霞光映在天边,好是美丽。
她想起鹿霖鄞十二岁那年,他忙里忙慌跑进万寿宫,非要拉着她去看宫墙之外的日落。
太后没有理会他,继续同几位心腹大臣的夫人商榷怎么给鹿霖鄞过生辰。
她未曾抬眼去看鹿霖鄞眼底的失落,和他孤独一人离开万寿宫的背影,现在想来,许是后悔了。
太后合眼之际,清泪落下,她的身躯也慢慢倒向地面:
鄞儿,母后看到了......
你说的落日。它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