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是小狗。”鹿霖郁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望着竹亭中的宋琬瓷,月光倾泻,清风正好,她也正凝视着自己:“所以,宋琬瓷不能欺骗三岁。哪怕是一点也不成。”
“我不骗你。”
得了这话,在她的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点庆幸,有些事情,无关输赢,只在于这个人愿不愿意答应。
但愿醉牵思,能够牵住宋琬瓷归故土的心,让她能多陪会儿鹿霖郁吧。
往后的时日里,宋琬瓷因一次失误,将自己锁在房里,认真查阅医书,细心跟着医经上的方子调配醉牵丝的解药,从娄兰寄过来的信笺,她无暇去看,便由芍药暂时保管。
芍药本就是鹿霖郁的暗卫之一,得了这些信笺,便会在夜间偷偷交到她手中。
“殿下。”芍药双膝跪下,叩首行礼:“我奉您之命,这些都是宴回寄给王妃的信。殿下请过目。”
鹿霖郁盯着桌上的十几封信笺,没打算拆开看,淡声道:“以后这些信无需拿过来给本王看。你的任务是看好王妃,保护好她的安危。”
“芍药知道,可是殿下。”芍药想了想,道:“您真的不看一下这些信吗?”
“既是留不住的人,本王就不应该去偷看她的信。”她站起身,一把抓起这些信,灵力在掌心内运行,竟在下一瞬,这些信笺全部被白色火焰焚烧殆尽:“今后只要是这个人寄到府上的信,一律都烧掉。”
芍药骇然地望着她,突然觉得,殿下嘴上说不偷看信,却一把火将它们尽数烧光,还下了如此命令,定是受了王妃很多情伤,这心理才变得那么扭曲。
十月初一,宋琬瓷研制出的解药,也只是以毒攻毒,终不是救鹿霖郁的良策,可见到她夜间咳嗽,时常呕血,也就冒险一试了。
十月末,这解药起不到缓解病痛的作用了,她的咳嗽得更厉害了。
十一月中旬,宋琬瓷累垮了,便起身离开了海棠阁院,想去梅院看鹿霖郁的病况怎么样了。
可也在这一天,她无意看见书房门没关,便进了她从不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出的书房,行至书案前,一眼便瞧见了江宴的回信。
她好奇心地拿起来看,字里行间内都是她们密谋推翻太后的计策,这才明白了,这个人原来早就康复了。
所以,那晚她是故意喝下掺有醉牵丝的排骨汤,所以,她又骗了自己。
可这一次欺骗,宋琬瓷不觉得恨她,反而感到难过,这个人是多么在意她的去留,才会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自己妻子可能会留下来的可能。
宋琬瓷站在书房里哭,哭鹿霖郁的傻,鹿霖郁的笨,和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的不值得。
鹿霖郁则是站在房门外,蹙着眉,攥着手中包着糖莲子的油纸,不出声,默默地听着房内,妻子几近奔溃的哭声。
十二月,江宴暂时稳定了边陲的战事,虽不在霜降那日回来,却也在邺城下的第一场雪匆匆赶回来了,鹿霖郁装着傻给她接风洗尘,同夏枳槐在膳房,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
日落时分,她们坐在饭桌前,鹿霖郁本能地给江宴斟了杯热酒,傻里傻气地要求她把酒喝光。
“阿郁,你别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话,我不喜欢。”江宴瞥了宋琬瓷一眼,终将目光放在了冷着一张脸的挚友鹿霖郁身上,脑子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熟知的所有词汇,干咳了几声,解释道:“许久没听见三岁可爱稚气的声音,有些不适应。”
得了这话,鹿霖郁冲她吐了吐舌头:“谁让江宴你适应了,爱听不听。大笨猪!”
“嘁!”江宴不搭理她,夹了块肥瘦刚好的红烧肉,边吃着肉,边夸夏枳槐厨艺越来越精湛了。
夏枳槐闻言,轻轻一笑:“红烧肉是阿郁给你烧的,你要夸,也应夸夸她。”
江宴咽下嘴里的肉,极其敷衍了一句:“阿郁真棒。”
“不公平。”鹿霖郁哼了一声,盯着江宴,抱胸道:“你都没有看着三岁就瞎着眼夸。”
“鹿霖郁,闭嘴。”江宴瞅了她一眼,自顾自吃着碗里夏枳槐夹给自己的菜。
“娘子!”
宋琬瓷知道她在装傻,也不拆穿,配合她,轻声诶了一声:“娘子在呢。”
“江宴欺负我。”她才转头,宋琬瓷的手指指尖轻戳着自己的鼻尖,与她的目光分毫不差地对视上,眼眸中的人分明知晓自己恢复心智的事情,可也愿陪着自己做戏,这是为何?
宋琬瓷凝着装傻充愣的妻子,莫名心起情潮,嗓音极柔:“娘子也想欺负三岁。”
“你愿意给我欺负吗?”
鹿霖郁愣然,在下一瞬,唇上便传来了她微热的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