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吧。”秦淮提议着,步子始终不紧不慢。
萧路转过身,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一味往前走着,仿佛脚下是条没有尽头的路。
“难道你想这副样子,回去见小松吗?”质问提高音调,撞碎了眼前梦寐。
萧路停下脚步,却不愿转身回看。
秦淮走过去,在距离其几步开外的地方等着,再无任何多余劝慰。
他能感觉到,在萧路心里有什么东西,正上升、翻滚、沸腾。
与天边落日,刚好相反。
眼前之人将手攥成拳头,僵直脊背微微发着抖,双脚似盘了根般一动不动。
经年累月的默契压在秦淮眼底,连声叹息都带不起来。
几步之遥,漫长得却像要用尽一生。
他抬手搭上萧路肩膀,力气不会比一片被风吹走的落叶大多少。
“想说什么就说吧。该复命的、该交代的,已经做完了。在我面前,你不用费心伪装。”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萧路登时转身,甩开对方手臂。
霎时间,低眉菩萨化身怒目金刚。
燃了火的眼睛,几乎要从人身烧出洞来。
沉默着诘问苍茫天地、日月神鬼。
秦淮叹了口气。
萧路肩负得压力、自责与内疚,他都感同身受。
更明白作为萧氏唯一遗孤,在看到邓禹遗腹子时,内心该是何等痛苦悲凄。
那股巨力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但绝不包括萧路。
“是的,这就是战争——就算万事俱备,就算师出有名,也要靠人去打、拿命去填。”秦淮盯住对面那双眼。
他相信,萧路受得了。
“邓禹、吴汉、贾复不例外,我跟秦川不例外。”
“当然,如果将来你要跟我一起上战场,你也不会例外。”
“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那抹身影忽然晃动,瞬间逼近跟前。
“秦淮,我萧路再清楚告诉你一次——将来,我会和你们一起上沙场!”
忍住胸腔内升起的血腥味儿,他继续说:“我会用这张嘴,帮你啃下南地城池!能做多少做多少,能算多少算多少!”
“只要天下间,能少几出这样的惨剧,我萧路即便死无全尸,也在所不辞!”
秦淮看着他。
曾经那个满面柔和、心怀慈悲之人,如今已长成护持苍生的怒目尊者。
“所以你别拦着我,也别劝我什么,更别拿些蹩脚的谎言蒙蔽我!”
“上天既留着萧氏这一脉香火,我自当以其过往,平烽烟、止干戈!如违此誓,愿受五鼎烹煮、烈火焚身之刑!”
秦淮点点头,张嘴想说什么。
却被萧路一把堵了回去:“你也别再逃避了!宿命若当真无从更改择选,我萧路自问举棋不悔、绝不回头!”
此话一出,秦淮心下了然。
显然是这趟云溪之行,让萧路参透了谶语奥义,更提早看见了结局。
他抬起双手摘下胸前玉像,交还给对方。
神色肃穆道:“你说的我记下了,一字不差!现在去吃点儿东西,养养精神,好制定下一步计划!”
萧路举起手中竹笛,打横格在秦淮身前。
笔直坚硬,一如剑锋凌厉。
两人一手握长笛一手接玉佩,眸中光焰直逼九天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