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嘛?”
眼见恋爱脑解了衣裳就要到榻上来,林岁岁忙将被褥朝他丢去,随即自己裹着床单背过身去,道:“你睡地上去。”
裴之珩听罢,杵在原地思忖片刻,拖着尾音道:“近日天寒,二小姐如此好心,应当不会忍心看着在下躺在地上受凉罢?”
“天寒?”林岁岁睨他一眼,讥笑道:“裴殿下怕不是身子不好罢,怎的这五月的天里竟也会担心受凉?”
等了半晌,身后都不见有动静,林岁岁便悄悄转过头去,只见那人已经老老实实地在地上打起了地铺,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整个府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她忽而觉得头有些晕,几乎能在地上环视出两个恋爱脑来,又想着或许是今日太过劳累所致,便扯好被子,合上眼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的人已经埋伏好了,你只需将动静闹得再大些,必会引起沈裘的重视届时便可实施下一步计划。”尹曼琳扯下蒙在脸上的面纱,身上披风飘逸于风中,风姿卓卓。
裴之珩并未看向她,只淡淡道:“再等等。”
“还有什么可等的?”尹曼琳不解道:“到时我会以镇压叛乱为由主动请兵前去,再假意败下,沈裘必将派兵增援,我的人早已潜伏在必经之路,他们会将援兵扼杀在半道,并封锁此消息。援兵迟迟未至,势必扰乱军心,到那时我便会派人散播圣上早已放弃他们,置士兵生死于不顾的谣言,军队里大批士兵都出于被迫参军,本就不满北平政策,如此一来,他们自会心甘情愿归顺于你我。眼下只待你出手,胜利便近在咫尺,你还在犹豫些什么?”
话音刚落,林中簌簌起了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见他不作答,尹曼琳顿了半晌,试探着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林姑娘才……”
“我只是还未做全准备罢了,”裴之珩打断她的话,悠悠地道:“你且再等上几日,我自会安顿好。”
说罢他拂袖离去,刚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有人唤他:
“裴公子的私事在下不想过问,只是莫要影响了你我二人共同的利益才好,”尹曼琳走至他身旁,冷冷瞥他一眼,道:“我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自不会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裴之珩回到林府之时,天已微微亮起,他从屋檐翻下身,跃进了府中。
本已将外出的借口都想好了,可推开门进去,却见榻上蜷缩了一团,姑娘紧闭着双目,呼吸急促地躺着。
没醒最好,倒还省去了不少事,裴之珩正欲将搁置地上的被褥收起,却听榻上传来一声低语,他停住手上的动作,默默注视了姑娘片刻。
“水,水……”
听清她的诉求后,他便依言去桌上取了水来,走至床边,淡声道:“你要的水。”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裴之珩蹙了蹙眉,将手探进被窝里,在她额上摸了一把。
竟是发烧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扶着脖子将人从床上捞起,轻声唤道:“岁岁,你要的水来了。”
“你喊醒我做什么?”林岁岁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有些神志不清地呢喃了句,随后裹着被子就要躺回去。
忽地手腕被人从身后拽住,她不耐烦地回过头,直直对上那人的视线。
“你发烧了,”裴之珩盯着她看了两秒,缓声道:“我这便让宋辞去寻郎中来。”
“寻什么郎中?”这回她脑子清醒了些,索性挣开他的手翻身坐起来,道:“我就是医生,还治不了我自己吗?”
定是今日在药铺之时不慎染上了病毒,林岁岁强撑着身子,弯腰在药箱里给自己拣了副合适的药来。
淡黄色的粉末溶解在热水里,她两手端起水杯便一饮而尽,回头恰好注意到少年正直直看着自己。
“哦对了,你也来一杯吧。”林岁岁说罢,手脚利落地又端了一杯药水递到他面前。
“我?”他眼里流过一丝诧异,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那杯子,问道:“为何?”
“你同我待在一个屋檐下,自然也有感染的风险,预防一下总是好的,”林岁岁将药不管不顾地往他手里塞,见对方没反应,便故意道:“你,该不会是怕苦罢?”
那药黄里透绿,还泛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好似一潭浑浊的污水。裴之珩淡淡抿唇,接过碗,随着喉结滚动两下,那碗便见了底。
忽觉手心一阵清凉,他垂下眸子,只见姑娘嘴角噙着笑,悄声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块冰糖。
“我先前每每到吃药之时总要哄着自己,还总被苦得不行,裴殿下当真是了不起,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林岁岁哄小孩似的,破天荒夸了他一句。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骤然响起一阵叩门声,裴之珩搁下碗,踱步至屋前拉开了门。
只见门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人,池砚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一见了林岁岁,便立刻绕过眼前的人跨步进屋内,关切道:
“姐姐,我听说你生了病,应当不要紧罢?”
林岁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愣了半晌才答道:“我已无事了,不过,你是从何得知我病了的?”
“是那位公子方才要去寻药,恰好让我碰上,这才得知姐姐生了病,”池砚转身看着杵在门口的两人,带些委屈道:“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一开始时总想要阻挠我来见姐姐。”
裴之珩侧身看着两人,波澜不惊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涟漪,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愠色,他朝门外宋辞剜去一记眼刀,对方便立刻虚心地摸了摸鼻头,嘀咕着道:
“殿,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利……可您只吩咐了去寻郎中,属下也没想到会碰上他。”
“二小姐还发着烧,你还是离她远些,莫要被感染上了。”裴之珩出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随即毫不客气地将人一把拉至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池砚一眼便看破他的心思,却仍故作不知道:“既然如此,这位公子也随在下一同走罢。”
“我们殿下哪能和你一样?”宋辞故意提高了音量,道:“人家是正经成过婚的夫妻,二小姐指定给殿下拿了药的,你比得上吗你?”
池砚默然片刻后,目光穿过眼前之人,将视线放到姑娘身上,道:“我早便听闻姐姐的药铺在这城中甚是有名,不知姐姐可否将一些药物赠与我?”
说罢他又摆摆手,解释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独吞的,到时我会把它们拿回军中,再分给需要的将士们。”
“当然可以——”林岁岁刚作出回答,便见自己身前这人忽然朝对面伸出一只手,又将手掌摊开,皮笑肉不笑道:
“这位公子当真有如此善心,不妨将药钱也一块付了罢。”
林岁岁:……
也不知这恋爱脑今天抽的哪门子风?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尴尬气息。
林岁岁清清嗓,率先打破了这沉默:“话说回来,阿砚,你们队里这么悠闲么?还能让你出来瞎逛?”
“不是的姐姐,”池砚动了动眸子,看向她道:“近日叛乱频起,魏将军便命我们轮流外出视察,他又看得不严,我便溜出来了。”
“魏将军?”林岁岁蹙起一双黛眉,疑惑道:“你们的统帅,不当是尹将军么?”
一听这话,少年肉眼可见地迟疑了片刻,支吾半晌也没答出话来。
“宋辞,”裴之珩见状,朝门口递去一个眼神,道:“把门关上。”
“是。”
该不会是这尹曼琳出了什么事罢?林岁岁见他仍是不开口,便拍了拍裴之珩的肩,道:“放心吧,他不会四处声张的。”
听她这么说,池砚便轻声开口道:“其实也没必要隐瞒,此事早晚会散布全城的。”
池砚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了一遍,方才神秘兮兮道:“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尹将军她,其实是女儿身。”
……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她女扮男装所为何事,而且在场你应当才是最晚知道的那个,林岁岁在心里暗暗道。
不过照池砚的说法,尹曼琳女扮男装一事应当已被人知晓,可原著中她是攻下了北平后主动掉马的,压根就没有被发现的这段情节。
“不过,圣上念在她此前杀敌有功,便免了她的欺君之罪,还说是要把她发配到什么忘忧岛去捉妖,好将功补过。”池砚以为他们是让自己的话给震撼到了,便继续滔滔不绝道。
“慢着,”林岁岁及时打断了他,问道:“这尹将军的身份,是如何让人发现的?”
池砚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们也不得而知,只知今日天还黑着,陛下便把尹将军召去,说的就是此事。”
看来这原著剧情是彻底乱了,怎的连大女主的光环都没有了?林岁岁正暗自叹息,便听一旁的人出声道:
“你是说,尹星河去的地方,名唤忘忧岛?”
对方思索片刻,笃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裴之珩勾了勾唇,慢条斯理道:“宋辞,清点好人手,我们也一同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