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怕水,既不敢下去捞人,也不让牡夫人上前,死死的控制着她。好不容易叫来人,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等牡睿谦躺在地上时,已是呛得不行,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直直昏了过去。
“哎哟,哎哟。”李婆子捂着胸口连声叫唤,“这是应着咯,当真是有血光之灾啊!你这个灾星,你这个妖孽。”
她对着牡夫人骂骂咧咧,就是不敢上前去瞧牡睿谦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其他下人将牡睿谦带离这个院子,立刻松开了箍着牡夫人的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上下擦拭着。
“不行,我得告诉夫人去,你给我等着,等老爷回来了,一定饶不得你。必会休了你!让你下堂。”
李婆子来得快也去得快,放下的狠话不痛不痒,究竟有几分心虚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院子倒是如来时一样安静了,只是院子中的人没有了当初的平静,眉目间尽是担忧与愁苦。
做妖做成这样,算失败吗?
时媱蹲得腿脚有些发麻,开始胡思乱想。等牡夫人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刚才那些,都不用祁晟转述,她完全能听清楚这个疯婆子在叫嚷什么。
这家人可真是奇怪,大人不是大人,孩子不是孩子,真是歹竹出好笋。
有意思,不过——
时媱语气有些担忧:“那婆子一直叨叨什么道士,什么血光之灾,妖孽附体,应该不是魏明泽他们说的吧,这不是得罪人……不,得罪妖吗?”
再说了,这些话虚得很。
她看这个牡夫人才是受害者才对,合伙做生意赚钱的事儿先放在一旁,做主母做成这样,也是怄气。
若是她,就直接使妖法把那男的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什么东西啊,连丫鬟婆子都敢欺辱她,可想那牧天泽该有多无视和纵容别人欺负自己的发妻。
“不会是他们说的,至少不会是这么说。”祁晟看着她,“腿麻了?”
“没有。”时媱气呼呼道,“走,咱跟上那个老太婆,我瞧着她还得告黑状咧,指不定颠倒黑白,说是牡夫人推的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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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会客厅里,游熠和魏明泽坐在下首的位置,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魏明泽略显焦躁,有些坐立难安,游熠则放轻松的多,时不时抬头看看坐在首位上的女子,报以微笑,不时搭讪几句。
他们进去没多久,便有个女子迎了上来,接待。说自家老爷出去巡铺子去了,还没有回来。正头夫人病了,只得由她出面,还请不要介意。
她姓乔,叫小乔夫人就成。
游熠和魏明泽一下子就知道了她是谁,瞧她一番话说的圆滑又妥帖,叫人挑不出毛病,心中了然了几分。
又等了许久。
“小乔夫人。”游熠用余光瞟着同伴,问道,“这婆子怎么还没回来,若是不方便,让我们在后面院子里转一转也能看,不碍事的。风水嘛,多少也能瞧出一二,在哪里看都无妨。”
面前的女子称不上漂亮,但是足够千娇百媚,整个人体态匀称,斜斜的挽了个发髻,粉衣罩身,多了几分俏丽。
她捂嘴轻笑:“这可不行,我做不了主的。”接着眉目一转,作忧愁状:“姐姐迟迟未好,我也是担忧的不行,家里给请了不少医师,迟迟不好。听你们说有妖邪入了家门,这才明白几分,连忙把你们请了进来。你们倒也莫着急,我已派了管家去请老爷。家中铺子没多远,估计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为姐姐驱邪。家里还有个孩子,可千万别被祸害了。”
说到这儿,她才算是有了几分真心,倒也没什么毛病。
亲儿子嘛!
“好啊。”游熠听完,笑得越发招摇,太做作了,其手段低劣的可笑。
到底是乡野之妇,上不了台面,只会在这些男男女女上使阴招。这是想借他们的手,去除掉主母,自己上位呀!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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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天泽这些日子觉得自己过得很不顺心,总觉得哪哪都偏离了他的控制,仿佛老天爷故意跟他对着干一样。
家中的妻子病了,再也干不了活,本养得好好的蚕,一个接一个的死掉,便是成活了好些年的桑树,也是蔫吧的不行,几乎快要熬不过这个冬天。
生意难做。
他看着账本,越发的愁闷,不明白怎么成了这样。之前的日子,再美满不过了。妻妾环绕,幼子在侧。
“东家,不是我说,再没有新的进项,可是和那些老主顾没得交代。原先库里的,都卖的差不多了,您说不露怯,该接的单子照常接,可乔二那也迟迟送不来新的布啊。”管事愁的干瞪眼。
牧天泽没回答,反问问:“之前让你送的东西,可送到了,有没有回话?”
管事连连哎呦:“您别提这个,提起这个我就肝儿疼,别说回话了,便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比将军府还难高攀,将军府好歹还有个能说得上话的管事见我呢,这可好,打发个丫鬟就抱走了。”
那可是千金难买的月华,若卖出去,还能叫铺子再撑个两三年!
“你别废话那么多,我自有用意。”
“用意,您有什么用意,您给夫人照顾好了,哄着她多织几匹布才是,这样老爷在天之灵,才能得到安息。”管事也是不忿,知道他不爱听,嘀嘀咕咕道,“尽天哄着那狐媚精似的乔夫人,迟早完蛋,还有那个乔二,烂怂货一个。”
牧天泽听得心烦意乱,是了,这些留下来的老人,就和丽茹说的一样,不是跟他一条心的,早就被素娘收买了去。
“行了行了。”他拿着账本摔桌,“你知道什么,那可是能吃下「灼灼」的大户,便是威远将军都要亲自登门,是贵人,若是能牵线搭桥,还用得着卖这些仨瓜俩枣,真是没远见。到时候叫谦儿进京读书考取功名,不比做这个强。”
老管事道:“他们要什么,他们凭什么帮着做事,天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踏实,整日想着这些。”
“要什么要什么,他们还想要一匹比「灼灼」更好的料子,到时候黄金万两,功名利禄,任君挑选!”
老管事觉得很可笑,摆摆手,弓下腰:“行,是我年纪大了,不懂。你也做点儿你懂的,刚才你那小妾遣人传话,说有客上门,要你赶紧回去一趟。”
看着头也不转就离去的人,在这个家做了三四十年工的老管事喃喃不休:“老牡头啊,你儿子和你不像,你孙子和你儿子,更不像。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够可以的。想读书,织什么布呢。”
牧天泽脚步一顿。
铺子外,一直等着的管家立刻迎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遍,听到说大夫人的院子有妖炁,他捏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直起,十分骇人。
匆匆赶回来,刚进门,还未等开口询问什么情况,李婆子疯疯癫癫的闯了出来,张着大嘴乱叫。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小少爷他掉池子里了,我去找那女人,不,找那个妖物,结果小少爷又被她障住了,争执间使妖法,叫掉进水里了!”
乔夫人手中的茶杯啪嚓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忙的站起身:“你说什么?”她脸色煞白,牧天泽的一句“胡言乱语”就这么咽进了肚子里。
李婆子颠三倒四道:“夫人,快去瞧瞧吧,再请个大夫,不,该是道士才对,把那妖女赶紧收了,少爷准好。”
几人推推搡搡的朝后走去,顾不上还有外人在。魏明泽则是盯着刚进门的牧天泽不放,脸上的表情越发迷惑。
“奇怪……”
游熠见不得这样一言遮三语的行为,催促道:“什么奇怪不奇怪的,有话赶紧说,他们快走了。”
魏明泽皱眉,低声回答:“那男的鼻梁低矮,子女宫黯淡无光,莫说是有儿子,便是半个子都没有。”
还未走远的牧天泽当即脸色一变,骤然间变得更加难看了,猛地转过身子:“你刚刚说什么?!”
游熠瞬间想掌自己的嘴:“没说什么。”他挡在魏明泽前头。
“你刚刚说谁命中无子。”牧天泽不依不饶,颇有怒发冲冠的意思。
“真没,你听错了。他说我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竟然还想吃肉。”
乔夫人则眼皮直跳,今儿到底是撞了什么风水,怎么还一茬接着一茬的霉运。她拐了个弯,哭哭啼啼的倒在牧天泽身上:“老爷,老爷,咱们儿子这才五岁啊,怎么这就要去了,你快看看去吧。别和这种人纠缠了……”
“滚!给我滚出去。管家,管家人呢,真是什么野流蛮子都放进来,简直是脏了我的屋子,给我统统赶出去。”他涨红着脸,瞧着十分恼怒。
管家连连称是,低头哈腰的,唯恐这场风波搅在自己身上。
牧天泽脚步凌乱,不知道想起什么,非常生气道:“不,给我报官,就说有人行巫蛊之术,伤了我妻儿,还胡言乱语,试图行诈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