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对比他们稍加白,薄唇淡红,漆黑的眸色里面水润润。
岫弦,他的百夫长。
那个曾经经常与苏全孝谈论家中琐事,性子不争不抢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岫弦。
崇应彪攥着鬼侯剑,歪着头,手指拭着剑身,“你来干什么。”
玉衡放下东西,“吃点吧。”
崇应彪深深看着他,和他对视的男人坦然,声音柔软得跟春风一样,“吃吧,不吃就冷了。”
男人之间从来没有这些温情时刻,生在北边的崇应彪至少从未体验过,哪怕这种简单的关心,北方阵的质子们对他尊敬又隔着长长的距离。
这些话他只听见姬发和殷郊他们说话,对,他们是好兄弟。
崇应彪没有好兄弟,没有好朋友,唯一的跟班苏全孝也早就死了。
苏全孝,他以前也只会结结巴巴给他洗衣服。
金黄色的落叶纷飞中,卷走了最后的暖意。崇应彪呼出浑浊的空气,他打翻了玉衡手中的食物,眼中癫狂而透着炙热的光。
他说,“我们打一架。”
崇应彪很强,可对玉衡来说实在不足一提,他没想胜他,任由这个困兽似的男人发泄着他心中的不满,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一齐喘着气看着天上银色的月亮。
空气中凉风带着血腥味,身侧人呼吸声平缓,院中树影婆娑中摇晃,崇应彪弑父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内心无比的麻木,他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待他小憩了会儿,发现身上多了一件玄色的袄子,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岫弦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来应该回去了。
唤来了仆婢盥洗,水镜中自己的脸狰狞丑陋,他看着看着,好似叠影了父亲、哥哥还有殷寿、姬发他们脸。
他的脸和殷寿一样丑陋不堪,他们注定生活在阴暗见不得光的角落,而姬发他们,伯邑考、颚顺,这些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在宠爱的世界长大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是个弑父的疯子!
痛恨嫉妒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崇应彪狠狠打翻了盘子,稀里哗啦的水声还有铜盘摔落的声音回响着院子。
玉衡端着热腾腾的面食出来,就看见这一幕,仆婢和侍从们吓坏了,齐刷刷跪趴着抖着身体求饶。
“崇应彪。”玉衡叫他。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崇应彪整个人都静了下来,他连眼睛都没眨,哪怕睁得已经酸涩不堪。
有人为他煮面。
这几个字不断重复再重复,声音震耳欲聋出现在他耳边,不是他的父亲不是他的母亲,耳侧的碎发飘到了眼睛,刺激的眼球溢出了水。
他突然就想起来,儿时母亲模糊的身影,她给亲昵地给自己年幼的弟弟喂食,“我的儿。”
那么幸福。
可是他也是他们的孩子啊,为什么是他成了弃子。为什么他们不爱他,为什么同为质子,姬发能得到大王和殷郊的喜欢。
他也曾想过日后证明自己后,堂堂正正回到家,接受自己的荣誉,可是他用了最肮脏的手段得到了侯位,午夜梦回他甚至都不能安寝。
凭什么,凭什么他成了自己最不齿的人,凭什么他活在地狱里。
紧接着是剧烈的痛苦,心脏被扯成一团,疼得让人战栗,却开出鲜血一样的花。崇应彪张了张口,一股冲天的怒火到了头顶,他看见自己打碎了碗。
面条撒了一地。
“滚。”
他听见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他从来没有被好好对待过,他渴望爱,却又无比抗拒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