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在夏鸣星身上看见了小时候的夏鸣星。因为夏鸣星是亚裔,不是纯血,夏鸣星得不到尊重,得不到快乐,被剥夺了快乐的权利,从小开始眼睛只能看到世界的残忍,身体只接受到痛,痛到麻木痛到极致。最后,眼里只看得到痛,眼里看不见快乐。
根本问题不是夏鸣星对强光、对声音敏感。问题内因是夏鸣星从小没有感受到快乐,导致夏鸣星对外界强烈刺激和剧烈变化敏感不安。
第一次看完夏鸣星的彩排,我心里是发冷的。但是我看见彩排完美结束后夏鸣星微微上扬的嘴角。
真实和音乐剧团长描述的相反:夏鸣星对强光不反感,对观众的目光不反感,对如雷鸣爆发的掌声不反感。夏鸣星爱着这个工作,热爱这个工作。夏鸣星能沉浸在观众钦佩的目光中。夏鸣星对音乐剧演员这个身份有感情。夏鸣星内心里以精湛演技为豪。夏鸣星对演员这个工作又爱又恨。夏鸣星被恨和恐惧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夏鸣星自己看不穿自己内心需要什么和喜欢什么。
我需要帮助夏鸣星接触这个世界,帮助夏鸣星在这个世界里找到快乐,夏鸣星就会好了。
彩排结束,夏鸣星就扬起笑容来牵我的手,极其依赖的模样。夏鸣星确实是单纯,所以夏鸣星被我蛊惑了,把我当成药,可以给他安全感的药。夏鸣星没有一刻能离开我。因为夏鸣星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他最能保护他的人,所以夏鸣星可以为了我登台彩排,彩排一结束就立即找我,紧紧靠着我寻找安全感。我理解夏鸣星的痛。我却不能忍受自己一直骗他,一直逼他上台表演,逼着夏鸣星在我身上找到安全感,让夏鸣星越来越依赖我。夏先生是好人。这个世界上不是谁演技好,谁就一定要上台表演。夏鸣星恐惧人群,我怎么能勉强夏先生上台。我一边良心上过不去,倍受煎熬,一边想抓紧治疗进度,让夏鸣星更好更快地恢复心理健康。
为了弥补夏鸣星,我拉着夏鸣星去人比较少的奢侈品小店逛逛。
我想起来夏鸣星对东方物品感兴趣就带他去看看丝绸和瓷器。“你喜欢吗?”
“一般般。”
“那你喜欢收集威尼斯面具是吗?”我打算拉着夏鸣星去逛面具店。
夏鸣星定住不走了,眼睛执拗地看着我,说:“今天我不想买东西。”
我觉得夏鸣星看起来很怪。什么是“今天不想买东西。”夏鸣星买了一大堆放在家里,现在不愿意买了?以前夏鸣星喜欢,现在不喜欢?
夏鸣星觉得姐姐很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不定姐姐对夏鸣星越友善,最后姐姐图谋的就更多。姐姐图谋的越多,姐姐会变得越来越恶毒越坏。一个人的好是有限的。夏鸣星不想姐姐对他太好。如果姐姐每天对夏鸣星只有一点点好,姐姐的好就能分成三百六十五份,或者是分成一辈子!一辈子!夏鸣星不贪多,只希望姐姐每一天都给他一点点好就好了。
我看着夏鸣星逐渐紧张的神情,又哄了哄,拿手指揉揉他僵硬的脸蛋。“今天我心情好,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愿意答应你。”
“……为什么。”夏鸣星终于把疑虑问出来。
啊,原来小朋友是因为这个而紧张。我笑了笑:“因为今天夏鸣星很帅。彩排一次,完美结束。天底下怎么有你那么厉害天赋异禀的演技天才啊?”
你也喜欢我演戏吗?对了,第一天姐姐就说她喜欢。姐姐喜欢……夏鸣星脸蛋被姐姐温暖柔软的手一下下揉着,心也在砰砰跳着。整个人好像变成她掌心里的面团,要被姐姐掌心的温度烫熟了,要被姐姐手指拿捏住了。
“我、我们去买菜,给你做点好吃的。”夏鸣星挣扎着甩开桎梏。
我看着夏鸣星脸红的样子,挺开心的。夏鸣星就像知恩图报的小朋友。别人对他有一点好,他立即要还回去。
一路上,夏鸣星晕陶陶地想着:姐姐喜欢我演戏的样子。夏鸣星一看见菜市场上琳琅满目的蔬菜瓜果,满脑子又迷迷糊糊地想着:姐姐也喜欢吃我做的饭,喜欢我烤的牛肉,喜欢我烤的地瓜,喜欢我烤的蛋挞。
最后,夏鸣星一边头晕脑胀思维发散,一边在厨房忙得团团转。
我在厨房看着夏鸣星温良地做饭。今天夏鸣星做番茄焖鹰嘴豆、土豆炖鸡、黑麦面包、烤地瓜、烤肉、以及饭后甜点烤蛋挞。
厨房围裙系在腰间,夏鸣星的腰很细,忙活那么多又不爱歇息不爱吃饭,当然腰细。整个人温润如玉像一颗玉雕的豆芽菜。
饭做好了,我一边慢慢品尝,一边玩着夏鸣星的手指。
夏鸣星期待地看着我:“好吃不?”
“很好吃。夏大师手作番茄酱果然味道好。”
“好!以后我们种番茄在院子里!自己种就每天都能吃了!”
也许带夏鸣星种植花花草草会让夏鸣星情绪平和起来。我点点头。
后来夏鸣星又种了姜蒜葱。
夏鸣星说:“在法国,东方的葱蒜比较少见。但是葱姜蒜的味道很好。而且种植姜葱蒜还能驱赶田里的害虫。”
我看着夏鸣星笑得那么开心,我忍不住问他:“你还记得那个赌约吗?你说好要把我赶走的。”
夏鸣星立即晴转多云。笑眼一下子拉平了,瞪着我。夏鸣星低下头不再看我,埋头在田里耕作着。
我又问:“嗯?生气了?要不,我让让你,我认输?我现在就走?”
夏鸣星一下子抬起头,一双眼睛冒着火光。但是夏鸣星双脚都站在柔软的泥里,不方便抓我。
“不想我离开吗?”我靠近他,想逗逗他。
夏鸣星委屈地抬起头看着女人嚣张骄傲的面孔。夏鸣星一下子把姐姐拽进淤泥里。夏鸣星看着姐姐和他一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夏鸣星紧紧搂住姐姐。
我被夏鸣星搂住,耳朵靠在他心上。我能听到他的心跳。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我不想挣扎,夏鸣星也没有松开我。我们好像不约而同地发起呆,或者是不约而同地感受这心跳这拥抱。
夏鸣星大脑一片空白。夏鸣星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姐姐要离开的时候,有一种窒息了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当夏鸣星抱住姐姐,夏鸣星心里的谜团一下子被解开了,一切豁然开朗。夏鸣星像是抱着这辈子最宝贵的珍宝一样,郑重地说:“我承认。我喜欢你。求你不要走。”
什么?额,我是来当心理医生的,不是来谈恋爱的。我听说过很多心理医生都会被患者爱上。只需要心理医生足够聪明,保持距离,只是单纯地引导并且治疗即可。就像救治幼年野生动物再放归野生动物一样,需要培养野生动物独立生存的能力。
“我、我喜欢你。你怎么利用我都可以,我可以为了你听团长的话。”
夏鸣星不是最害怕强光和剧烈爆发的声音,最不想被音乐剧团长安排和摆布了吗?而且现在治疗进度并不理想。现在夏鸣星怎么又病得更严重了。我头皮发麻,不敢吭声。我心里默念: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我足够聪明,保持距离,只是单纯地引导并且治疗即可。
我在心里默念着清心诀。
夏鸣星亲了我一口。夏鸣星颠三倒四地说着。
“你真的,要离开我?不喜欢我了吗?”
“小粉丝。你说过,你最喜欢我的眼睛,觉得我嘴唇最是迷人,我的歌声最是动听,你没有一天能离开我的……”
“赌约那时候,姐姐还说要是夏鸣星有本事,就让夏鸣星刁难姐姐一辈子。让夏鸣星一辈子都折磨姐姐不放开姐姐。姐姐并不想我把姐姐锁在门外,姐姐还想进来我房子里。”
“姐姐,我输了,但是我不想放开你。你赢了。”
夏鸣星亲上我,我却感受到夏鸣星的热泪淌在我脸上。
我只能按照治疗方案和话术稳定夏鸣星的情绪,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是没有爱上你。现在我是喜欢你的。就是我喜欢你,我才不能忍受我当初的欺骗。我也不能忍受夏先生一直一直上台表演,一直接触人群,一直恐惧人群。”
夏鸣星怎么会不愿意?夏鸣星甘之如饴,笑着说:“没关系。我不在意你骗我什么。我可以克服一切,上台表演,接触人群。只要姐姐喜欢我就好。”
我骗他,他还要喜欢我?我有一点慌了,连忙说:“不不不,我不可以喜欢你。我这种坏女人不可以喜欢你。我们还是遵守约定吧。你放我走。”
“你想离开我?想留下来治疗我求我不把你关在门外的时候,姐姐可不是这样子说的。说好了让夏鸣星一辈子都折磨姐姐不放开姐姐呢?”
从那一天起,夏鸣星变了。
夏鸣星不再恐惧人群,也能泰然自若地登上舞台享受观众的目光和接受观众的议论。因为夏鸣星满心满眼都是姐姐,每分每秒只想着怎么和姐姐怄气。
今天夏鸣星要去剧院训练。我如往常一般随行。马车上,夏鸣星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车夫想着既然夏先生不愿意和保姆一起坐一个车,那回程就不让保姆上车呗?
回程,车夫真的把马车的踏板收起来,拦着我不让我上马车。
我以为这是夏鸣星的命令,于是理解地点点头,打算自己走路回家。
马车走了不过几米,夏鸣星一把推开车门,用手杖狠狠敲击马车门框,哐哐作响:“姐姐还在路上磨叽什么?上车!”
车夫:?
正在走路回去的我:……
我一上车,夏鸣星就紧紧箍着我手臂,说:“你以后不可以离开我一步。”
又不是我想离开你一步。但是我也不想解释,我只想和夏鸣星保持距离,让夏鸣星习惯没有我的存在。我低头假装研究着手指甲,神游太空地想着:我感觉夏鸣星好像又演上了,像哪一个剧目来着?是上次那个霸道领主把女主壁咚的那个偶像剧吗?嗯,有一点像。
“你在干嘛?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夏鸣星把我的手扯过去。
我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夏鸣星,闻着夏鸣星的橙花香气就皱眉。我现在看见夏鸣星闻到夏鸣星的香气就想到夏鸣星喜欢我这件事,我愈加心烦意乱。我无法静下心来,也无法维持以前稳定温和的态度和治疗方案了。我有什么说什么地说:“夏先生。你提要求那么多,我很难满足你啊。而且你也不怕人群和强光了。在团长眼里,我已经达标完成任务了。我应该向音乐剧团长提交任务然后请辞,而不是天天跟着你。”
夏鸣星看着姐姐说话,觉得姐姐好冷漠。现在的姐姐和以前温柔如水的姐姐一点也不一样。姐姐确实是很坏,很会装。夏鸣星大气地允诺:“音乐剧团长允诺了你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也能给你。”
夏鸣星紧紧盯着我,我也气势不弱地看回去,“来一份西班牙海鲜焗饭。”
夏鸣星:还好你是一个大馋丫头。
夏鸣星一手挽着篮子一手挽着我走,笑眯眯地说:“吃什么?”
我被笑眯眯的夏鸣星影响到了,夏鸣星笑得有多好,我心情就有多恶劣。“新鲜的海鲜,都可以吃。”
夏鸣星点点头,挑挑拣拣起来。“你看,这虾弹跳的样子,力气真大。尝起来一定鲜甜弹牙。”
后来,后来……我和夏鸣星一下子吃太多海鲜,两个人一起过敏了……
我怒视夏鸣星。
夏鸣星整理头发,淡淡地说:“好像海鲜太肥也不好。要是海鲜瘦一点,肉少一点,难吃一点,我们也不至于……”
我踢一脚夏鸣星。
夏鸣星又搓搓额头,说:“怪我买的太多了,谁知道带壳带海水称了十斤,还有那么多肉……”
我看着夏鸣星絮絮叨叨地反思,又看着他裤子上的鞋印。我心跳砰砰直跳。夏鸣星这是在做什么?我愈加心烦意乱。我扯着夏鸣星的衣领,揪住他,让他抬头直视我。“你说话给谁看啊?你怎么就那么烦呢?不能把嘴闭上吗?”
夏鸣星抬起头看着我,眼眸干净的像一汪无人开发和污染的湖泊,灯光倒映在他眼眸里亮起星星点点。柔软的嘴巴颜色淡淡的,微微惊讶地张开嘴。柔软的嘴巴里蕴藏着洁白又精致小巧的牙齿。漂亮的牙齿像一枚枚形状规整又漂亮的珍珠。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眸。他想哄我开心,一双眼睛像追光灯一样直勾勾盯着我,观察我的神情,猜测和窥视我的内心。
我不需要别人窥视我的内心。
我也不需要他救我,治疗我,哄我。
我说:“我过敏了。你在哄我开心?”
你凭什么哄我开心?
你眼睛在看什么?
为什么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