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奢求得到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的爱。
苏委托助理把药打包寄过来,务必在一天后抵达。他隐约控制不住神经躁动的频次,任何一点声响都成为折磨他的存在。表面上他仍若无其事同廖先生亲密接吻,处理经纪人不时向他下达的通告,远程完成签约合同。
银行卡有所进账,很不幸地又要在维持品牌服装上支出一笔。苏有几身行头,但职业既然是明星就要穿得符合当下的潮流,在荧屏上不能丢人。
廖先生践行经纪人的提点,给予苏一切却又没有叫他拥有支配的权利。采访或是通告,这些流水般的行程向苏涌来前都要经由公司剥去一层皮,再是苏的所得。
维持光鲜亮丽的表象又是一笔昂贵的支出,往乐观方面想,至少有生之年苏还能攒个首付。前提是他没塌房。
苏低头啜饮咖啡,懒洋洋的翻开时兴杂志,意外发现一张熟人的面孔。曾有过一夜之欢的何姓新人占据版面,旁边附着个人介绍,他的思绪短暂停留在那个夜晚,名字与长相都模糊的新生代哀求他留下过夜。
当时苏拨过去那个号码不过一分多钟,对方就已迅速定好酒店表明晚上的行程都会为他搁置。呃……倒也不至于如此,实在不方便就算了,谁还没个赶通告的时候。
不过在对方的积极下他们还是促成良夜,之后的流程就是苏熟悉的那套模式。拉黑,删除,断联。想来现在翻翻收件箱大抵还能看见几条苦苦哀求的短信。
至于么。难道娱乐圈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嘛。
苏眼睫微颤,目光似是困惑的落在手中的杂志。廖先生走进来时便就见他一副思索的模样,眸光大致一扫定格在新生代的封页,心里顿生波澜。
在他身边惦记新人,难道两相比较下苏是觉得自己不如对方?如果不是钱色交易,苏还会在他的身边,属于他吗?答案昭然若揭。
廖先生到今天这个地位,已没有什么事能撼动他半分,只是对苏的占有欲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习惯掌控全局的商人对自己的所得之物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欲。
彼时的苏浑然未觉,没有任何要跨越界限的想法。他仰头主动亲吻廖先生,廖先生心底一软。在经纪人耳提面命下苏的职业道德增进了不少,至少当前廖先生是满意的。
事毕后苏眼皮一沉,久违的困倦袭来,廖先生背对着他,手中似是翻动着什么。他听见纸张被撕下的声音,神经忽然刺痛了一瞬,隐约间看见廖先生漫不经心的将一页纸揉皱了丢进垃圾桶里。
廖先生看见苏望来的眼神,他微微笑了笑,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向苏走去,俯身细心的替他掖了掖被子。随后伸手将一脸困倦的苏搂在怀里,爱怜的低头将嘴唇贴在苏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他默不作声收紧这个怀抱,青年单薄的身体偎着他,令他想到初次爱抚苏的场景。他故作平静竭力遏制颤动的呼吸,胸腔内的那颗心脏仿佛不属于他自己,完全不受意志的主宰奏起洋溢欢喜的美妙乐章。
苏像一只捧在掌心的鸟,廖先生怀着爱意小心的触碰他的羽毛。
现在也是如此,爱的不能再爱,怜得不能再怜。廖先生拥紧苏的身体,阖上眼陪他一同睡去。
助理办事效率果然高效,在苏提出要求的第二天,他的个人包裹就空投到了面前。但这时他又忽然不再需要药了,他发现自己需要的不是药本身,而是想要的东西就在手边的安全感。
换句话说,他想回到那间公寓。
海边拍打着浪花,苏没有什么玩乐的想法,他不好在廖先生面前表露出兴致缺缺,于是来了几回海边play算勉强完成任务。
这表现力至少也该有及格分了吧。
本次度假就在及格分中结束。
苏开始忙碌通告,代言,经纪人下达的一系列任务。他迅速抽离与廖先生的关系,转而投入正当的事业。唔……只不过欺骗粉丝也算事业之一吗?
苏无法回答,采访的话筒对准他,询问他对未来伴侣的要求与向往。他一片茫然,他有资格去向往什么吗?粉丝不知道追崇的偶像实质上是一个同性恋,她们曾娱乐性嗑过的真人cp在某个瞬间是真实的。哪怕只有肉-体关系。
这个话题令苏沉寂许久,他的内心在亮起的闪光灯与话筒间掺杂一份淡淡的怅惘。他这时又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娱乐公司经过层层包装出来的玩具,富含他人喜爱的部分不是他本身。
名为苏的偶像是一具虚假的空壳。
苏不由得叹气。媒体抓拍到这一幕,往他身上牵强的贴了一张耍大牌的标题。
经纪人不理解:“你随便说一下不行吗?”
“苏,你以前做的就很好。为什么现在就不行?”
苏:“也许我不适合做一个偶像了。”
经纪人敏锐的抓住话题的重点,“什么意思?你想接戏往影视方面转型了?要我安排老师给你上几堂课试试看你能不能往实力派发展吗?”
苏:“我的意思是……”
经纪人:“要接就接好的,我去联系一下廖先生。”
休息室转眼间变得空寂,苏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放松下来。助理为他买咖啡去了,正好给了苏一个人整理思绪的空间。
不适合做一个偶像的意思是放弃明星这条道路,同经纪人认真的谈一谈,或者让公司把自己半冷藏到合约结束。他的商业价值应该能够他积攒到一笔离开的钱吧?
苏在心底大致理了理工作与经纪人,以及他和廖先生之间的关系。他内心隐约浮起一个目标模糊的方向,要将某些东西细化才能得到具体的指向……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五到十分钟,助理还没有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了。他盯视的目光唤醒了苏,即便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见苏有醒来的迹象,他才轻轻地唤了声苏的名字。
何姓新人前不久才上过杂志,本该是红红火火意气风发的新人时期,不知得罪了谁,一夜之间有合作的品牌纷纷解约,他代言的商品和海报统统下架。
照这架势,再过两月就查无此人,星途到头。
出现在苏面前的将要成为过去式的新生代面色惨白,神情难看。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张口想要说几句安慰话,又想起对方变成这样估计也和他脱不离关系。
廖先生真是闷声干大事,度假的时候苏也没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怎么私下里就那么介怀?他充其量也就看个杂志,这对别人来说未免也太无妄之灾了吧。
苏道:“你别太难过,机会总会有的。”
对方轻声道:“真的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能在一起?”
“……”
苏神情空白了一瞬,没想到对方星途到头的危机时刻,这姓何的还在惦记着他。
何言越低声说,“苏,我不能没有你。”
他的皮肤很白,笑起来有两颗虎牙,样子看上去乖乖巧巧。同模样相反的是个性桀骜,也被自家经纪人拿去营销反差感。
苏欣赏过他自由的个性,只是对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以为的洒脱。他在苏面前呜咽的低着头,抓住他衣服的下摆,半跪在他面前,“你一直不回我的消息,我给你打的电话都在通话……”
Sorry。因为都拉黑了。
他说:“苏,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忘记了吗?我们在床上很合拍的,你想怎么弄都可以。”
在这种场合谈黄色话题不太好吧。
苏试图扭转重点,“我知道撤销代言这件事对你来说打击肯定很大……”
“我只在意你,苏。”
“……”
何言越哭的眼尾都湿漉漉的,像一只哀叫的流浪小狗。他紧紧揪住苏的衣服,以卑微的姿态埋在他的身前啜泣。
这样的事总是发生,骚扰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明明说好各取所需就结束,但苏总是会被欺骗,他常为这不必要的牵扯困扰。是时候该考虑回到正轨了。
过了半晌,苏轻声叹息,听得何越言鼻头酸胀。他的手掌落到流浪小狗的头上,似是安抚。苏的动作很温柔,话语很无情。
“抱歉,如果我知道会这样,一开始就不会给你打那通电话。”
这句话轻描淡写的否决所有。
苏:“请回去吧,我的助理要过来了。”
面前的人停止了哭泣,乌黑的眼瞳蕴着水光,眼尾湿漉漉的泛红,他确信这个模样是惹人怜惜的,在床上的时候也这样去做了,用尽手段去吸引和取悦这个人。
但苏仍旧无动于衷。
他的神情渐渐发生变化,意识到放低姿态的卑微也不能使苏回心转意后,他对苏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天在酒店里,我都录了下来。”
“……”
他重复道:“苏,我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