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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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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可贪杯?

朦胧中,他记得有什么尚未妥帖,但忙起来又忘了。

苏韧对别人随机应变,而对自己—一丝一毫均要在掌握之中,容不得出错。

所以他更为自责,暗悔了几日。再参加府内的宴席,他均滴酒不沾,只让门子在他面前的酒壶里装好清水充个场面。

到了第四天,他正和方川坐谈应天府的水利。厨下按照苏韧吩咐,从简做了顿午餐。

桌上是长鱼面,糟鹅掌,玫瑰饼,金橙茶。

苏韧吃着,想起从前和方川在吏部对吃咸菜的日子,恍如隔世。

只听方川笑道:“哎,各地堤坝年年修,每回都夸耀三十年计甚至百年计,可长江照旧常泛滥!怪江龙王不守规矩?实则人祸居多。”

苏韧说:“说三十年的顶不了十年。说百年计的,至多二十年。倒不是缺钱,是一层隔着一层,到最后全都是不齐全的活。偏年景不好,北方风沙南方水患,不知再过一千年,此世上能不能再住人。”

方川放下筷子道:“大人还能想到一千年?再过一两百年,和我们这样人都全无关系。人只能看子看孙,再后来管不着了。”

苏韧微笑而已。

饭后,江齐提着个木盒进来。说山寺里弘清师傅派个沙弥来,送给苏韧寺里新做好净素月饼。

苏韧听到弘清,莫名皱眉,他打开食盒,里面是弘清拜上的谢帖。

苏韧读了,抽了口气,问江齐何时送去的抄经?

“大人不记得了?那夜大人有些醉……小的半夜跑马送去的,大师傅还奇怪为何那时敲门。”

苏韧只想起隐约情景。他面色一变,立刻教江齐备好马车,他要微服去山寺一次。

苏韧心中有隐秘。所以他一直对于文扎极其留心。若是醉中草书,恐有不慎之处。所以他决定防微杜渐。

到了山寺,他匆匆下车,顺着石阶攀行。到山门,他和一位持手杖戴笠帽的僧侣擦肩而过。

那僧侣见了苏韧,脚步一滞。苏韧以为是寺中熟人,对视一看,是陌生的脸。

那僧人对苏韧合掌,才慢慢走下山去。

弘清见了苏韧,奇道:“苏施主有心逍遥世外了?”

苏韧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那夜叫人送来的题字……像是没盖章,对先师不敬。拿来与我再看。”

弘清道:“既然咱们是俗世中人,何必讲究印鉴?我看那两行写得潇洒,不必盖了。”

苏韧不依,弘清这才领着他到藏经楼。

苏韧见经楼内文书和典籍整理清楚,道:“大师兄,你好个心思啊。”

弘清摇头说:“我和师傅一样凡事随意。此乃一个五台山云游僧所为。几个月前他来寺中,说闻得不少抄没文书放在寺里,请求查阅,以增修为。我便答应他住在经楼中,他分门归类,不辞辛勤。昨日他告辞说:云游日久,中秋法会将至,他须回本寺。他走你来,不过前后脚。”

苏韧想,正是山门前见过那位。

弘清捧着抄经下了梯。苏韧接过一看,心中巨震。

醉中他居然用左手书字,虽然行文不乱,但这笔迹和告发江南儒生的匿名信一致,且还有知府苏韧落款……

万幸之中,自己赶了过来。虽弘清和其余僧人不会知底细,但这种东西不能落在外面。

他将经书贴在自己胸前,道:“果然我喝醉了……写得不甚工整,容我带回去重写吧。”

弘清说:“你素日书法拘束,偶作灵光乃本性真成!不过你若不可意,贫僧悉听尊便。”

苏韧等不及听暮鼓,借口公务速返府中。他一入内室,马上将那题字裁下烧毁了。

他再让江齐叫来城中著名的书画匠,觅张金箔纸,裁切好待他重新写完,粘贴入册,看上去天衣无缝。

苏韧经此纰漏,心中后怕,发誓此生戒酒。

他下令加固江堤,种树兴学,养老济贫。反正几样博得贤名的法宝,一样没漏下。

再过数日,他返回安庆。他到了这里,又不得闲。深夜刚搁笔,听后窗“簇簇”叩击之声。

苏韧打开后窗,小飞穿着一身夜行衣。

小飞说:“大人,老大收到密旨,明日要回京。大人虽知道了,请勿惊动其他官员。”

苏韧点头。他将安置游贞美的办法,告诉了小飞。

隐去其名,单称“那位姑娘”。小飞听宝翔与女人再起瓜葛,不禁微微皱眉。

苏韧从袖中取出一张长江水的报纸,告诉道:“看来宝翔不在,京里你们惹祸了。”

原来锦衣卫和翰林大打出手的新闻,传到了南京。作文的人通常重文轻武,因此主笔对锦衣卫讥讽一番,对受害的履霜社诗人们饱含同情。

小飞变色道:“金五哥才离开……哎,蓝四哥向来傲气……”

苏韧心道:金文文不在锦衣卫衙门,怪不得他们行事如此莽撞。这个节骨眼锦衣卫再出风波,岂不是自己入坑?

他听了“四哥五哥”,不大中听,在小飞眼中,难不成自己真当了“二哥”?

相比江湖,那还是呆在官场好些。

小飞不知苏韧心思,道:“老大说:此去吉凶未卜。望大人在江南成功,早日与家人团聚。”

苏韧笑了笑,说:“他一个亲王尚未知吉凶,我一个俗人只能熬吧。小飞,你还年少,这两年经风雨历荣辱,倒积了宝,别人偷都偷不走的。临别无以赠送,你告诉大王两句话:事出有因,也有了影。不管吉凶,只要大王可以忍得,大家许是重逢有日。”

小飞默记此话,给苏韧磕了个头:“多谢大人!”

苏韧受了礼,轻轻关窗。

“‘事出有因,也有了影,不管吉凶,只要大王可以忍得,大家许是重逢有日’……他是这么说的么?”宝翔向小飞重复此言。

小飞颌首。前堂里戏班子鼓点如雨,宝翔抱了只黄条纹的小胖猫撸着,猜苏韧有何弦外之音。

事出有因,乃是实情。但是有影,影在哪里?当日如果自己知道安庆府这个大圈套,大概不应该意气用事,请苏韧将那张丝绢全毁掉。不过世间没后悔药,宝翔自认实在也没什么可后悔。

若论情分,宝翔当然希望苏韧站在自己这边,可从理智来论,苏韧应该希望和自己毫无瓜葛?不过他肯帮一帮游贞美,算给人情了。

那小黄胖被撸得不乐意,喵呜一声滑脚,去吃另一个人放下生鱼。

宝翔把皱了的“长江水”递给金文文,啧啧说:“五哥,你看。”

金文文是扮成个乐师来江南的,此刻还带着伶人的绿头巾,在宝翔身边倒是不惹人注目。

金文文看了,扯了扯自己山羊须道:“蓝辛上当了。这种小事怎可由人闹大,定要早平息才是。不过他是个国公,膝盖骨硬啊。”

宝翔说:“怪他甚么?年年哥几个都中秋前都去那东篱下办蟹宴,今年怎能冲撞了?蓝辛服软了,幕后人还是会纠缠。”

金文文道:“我今夜启程,回去补救一番。还好前日你已交了请罪表……至多是识人不明,若是涉及你的安危,兄弟们少不得拼一场。”

宝翔蹲下身体,看着小黄胖咀嚼生鱼:“哈哈,五哥,大伙失去了先机,赖俊鹏之事已经过了十多天,虽京里消息是万岁闭关,但机要事一定会奏闻至尊。蔡述因在江南调度有方,已升了太子少师,风头一时无两。如果要动我,他们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后动手的无非是撞到刀尖白牺牲罢了。那个人讲得有理:我只要忍得,将来还有翻盘的时候。你回去记着转告大家:谁都别来找我,一定不能轻举妄动。不动,我们还有生机。”

金文文沉吟许久,走了出去。

宝翔摸小黄胖头颈,听它噗嗤吐出鱼骨鱼鳃,心想虽毛茸茸的可喜,但畜牲毕竟食肉嗜血。

他早预备回京,且不欲张扬,串了一身灰袍。身边只带几个从人,天不亮到了码头。

船早备好,左右护送船只上的人给宝翔行了礼。

宝翔独自负手站在船头,八月江风吹来,微寒,远山箫声如同呜咽。

忽然,江边有一艘船上,有个女人跑出来,对他这边挥手,口里喊着:“喂!喂!”

宝翔定睛,发现那个人正是游贞美。

游贞美虽是官俘。但苏韧说过,她尚留在那位县令妻于邱氏的船上照应水土不服的孩子。

游贞美和宝翔分开后,再没能相见。宝翔不知她是否清楚自己身份……不过,此事并不重要。

她此刻不叫他的假名字,自有她的执拗。

宝翔望着她,心道:游姑娘,今生无缘,来生不见!

小飞盯他,其余护卫全转开头去,装没看见。

游贞美比划着,掏出个小布包,转身向闻声出来的一个高髻壮大妇人说话,神情焦急。

那壮大妇人声如洪钟,隔江大喊:“有东西给你,接着!”

她抡起手臂,那小布包飞了过来,奈何离得太远,差点落入江中。

幸好小飞腾身接住了,回到船头,给了宝翔。

宝翔打开蓝花帕,里面正是那块“大白戒急”的叶子形木牌,还有一串江南常见的莲子佛珠。

他攥着物件,对着离得越来越远的游贞美,躬身作别。

游贞美向他深深蹲了个福,没再抬头。

宝翔毫不留连,干脆回舱。推开反向窗子,将蓝花帕丢到江水里。

等船开得再远些,小飞抱着胳膊问:“老大,你这样……真的好吗?”

宝翔打个哈哈:“不然怎样?”

小飞一言不发,替他带上门。

一路无话。过了数日,黄昏时分宝翔一行打马进了帝京城郭。

他心知明日才能面圣,因此先回了王府。

一到王府,宝翔最亲信那亲随惊喜地奔来牵马,接过了马鞭。

宝翔见了他挺快意,随手丢给他个盐商送的羊脂玉鱼。

那亲随收了笑道:“谢大王赏。但小的更高兴看见殿下无恙。”

宝翔笑哈哈道:“你不在我可过得辛苦了……”

那亲随听了笑,没多问一句话。掏出预备好的洁净绢帕,请宝翔擦脸,陪着走到内宅院口。

宝翔迈进院落,一眼看到天井里摆着张藤椅,小云拿着宝翔的扇子,在指挥人抬走家具细软。

宝翔咳嗽一声,小云跳起来:“大王,你怎那么快回来了?”

他马上将宝翔扶到椅上,扇子换个方向。宝翔止住他手,问:“兴师动众要干嘛呢?”

小云道:“梁上生了木蚁,前儿落下一块—差点把小的砸死。工匠说一大片蛀空了,所以得趁天冷之前驱虫修补。”

宝翔闭眼,想这些人这些事便是他在府内的日子。

他问:“那我睡哪?好了,我在客舍安顿吧。”

小云瞠目:“您真去客舍?”

“当然!”宝翔心中嘀咕,难道我去和王妃住一起?

小云忙对那些人吆喝:“王爷有令,他住客舍!”

那些人赶紧掉头,把被服等搬去了客舍。

宝翔领头走,道:“饿了。”

小云陪笑:“客舍里有。”

宝翔愕然:“你竟已预备好了?”

小云讪讪笑。

宝翔再往里走,只见客舍俨然变成陈妃的地盘。

陈妃穿件菖蒲色缂丝秋菊长袄,头上挽根翡翠玉簪,手持本琴谱,独自在炕桌前,等两个丫鬟布菜。

见了宝翔,她“噫”了一声,招呼道:“臣妾有失远迎。袅袅兮秋风,王爷着家了?”

宝翔吓得退出屋子,回头问小云:“她也住这儿?”

小云小声道:“王妃院里早几日便闹了蚁患,小的原想把王爷东西搬去书房……但您自己非要住客舍嘛。”

宝翔气得想把这饭桶踢走,眼睁睁看自己的被服全被搬进去,只好硬着头皮哈哈道:“哪里,是小王仓促回府,坏了王妃雅兴了。既然虫神,只好委屈妃子暂陪我几日。”

陈妃瞟了他。宝翔扫了眼桌子,照例是没有荤腥。

他意兴阑珊地坐了,埋头嚼着素菜米饭。吃得半饱,溜去厢房沐浴。

他抓住小云道:“都是你干的好事!明日到外头再请人来快些完工……”

小云弄来几块酱牛肉给宝翔充饥,跪下说:“再请人手修好熏杀,总要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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